用那半截铅笔,在上面写了什么。
第三天,我莫名其妙发了高烧。
浑身滚烫,说胡话。
梦里总有个破碎的观音像追着我哭。
奶奶给我灌了碗符水,在我床头坐了一夜。
天亮时,我的烧退了。
奶奶又拿出本子,用橡皮擦掉了什么。
从那以后,我对那个本子,有一种刻骨的恐惧。
它不像礼簿。
像阎王爷的账本。
寿宴闹到下午才散。
客人陆续离开,院子里杯盘狼藉。
我帮着收拾完,已是黄昏。
刚直起腰,就听见村头传来凄厉的喊叫。
“不好啦!出事啦!”
“李老栓!李老栓掉鱼塘里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
扔下抹布就往外跑。
村头李老栓的鱼塘边,围了不少人。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老栓被人从水里捞上来,浑身湿透,脸色青紫。
还好发现得早,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碍。
他坐在泥地上,惊魂未定,牙齿直打颤。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好端端的,那栏栅怎么就断了?”
我顺着众人目光看去。
鱼塘西头,一根用来拦网的木桩齐根断裂。
断口处,木头糟烂,布满虫眼。
和李老栓早上吹嘘的“新换的”截然不同。
奶奶的话,在我耳边炸响。
“西头那根栏栅,朽了。”
我浑身发冷,一步步退离人群。
跑回家,奶奶正在灶间准备晚饭。
炊烟袅袅,一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奶奶……”我声音发抖。
她没回头,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火苗映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
“慌什么。”她声音平淡,“人没事,就是老天爷赏脸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第二天中午,邻居张婶和奶奶吵了一架。
因为我家那只大花猫,抓死了她家两只下蛋的母鸡。
张婶叉着腰,站在我家院门口骂街。
唾沫星子横飞。
“老不死的!管好你家的瘟猫!”
“赔钱!少一个子儿我跟你没完!”
“活到八十岁成了精了是吧?占便宜没够!”
奶奶坐在门槛上,低头纳着鞋底。
任凭张婶骂得唾沫横飞,她一言不发。
只有针尖穿过千层底时,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像某种节奏。
张婶骂累了,狠狠啐了一口,扭着腰走了。
奶奶这才抬起头,望着张婶的背影。
眼神空洞,看不出喜怒。
她伸手,又从内兜摸出那个笔记本。
红色毛线绳解开。
铅笔头在舌尖舔过。
她翻到某一页,停顿了一下。
然后,用力画了一下。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细节。
只觉得她落笔很重。
像是在执行某种仪式。
当晚,张婶家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