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八十岁那天,掏出了她那本边角磨白的笔记本。
村里人笑她老糊涂了,只有我知道,那本子是阎王爷的账本。
村头李叔早上还笑话她记仇,下午就栽进了自家鱼塘。
邻居张婶中午骂她老不死的,晚上煮饭时灶台就炸了。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巧合,直到我看见奶奶在张婶的名字上画了个红叉。
村长的名字明天就要被画上,他正计划把奶奶送进养老院。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奶奶却缓缓转头看向我。
“傻孩子,怕什么?”她咧开没牙的嘴,
“下一个又不是你。”
1 阎王账本
奶奶八十岁大寿那天,院子里挤满了人。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每个人脸上。
亲戚邻居们提着寿礼,脸上堆着笑。
奶奶坐在藤椅上,穿着那件压箱底的藏蓝色罩衫。
她收下红包和礼品,浑浊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然后,她颤巍巍地从衬衫内兜里掏出个东西。
那是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塑胶封面,边角磨得发白,露出里面的硬纸板。
本子用一根红色的毛线绳捆着。
人群里有人低低地笑出了声。
“瞧见没,老太太又开始啦。”
“准是又记谁家的礼簿子呢,生怕忘了。”
“八十岁的人喽,还能记得清啥?”
议论声像蚊子哼,但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站在堂屋门口,手里端着给奶奶晾的茶水。
目光却死死黏在那个旧本子上。
心里咯噔一下。
它又出现了。
奶奶慢条斯理地解开红毛线。
她的手指干枯,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动作却异常稳定。
她翻开本子,从耳朵上取下半截铅笔头。
舌尖舔了舔铅笔芯。
她在空白页上写字,一笔一划,很用力。
像是在刻印。
写完,她抬头,看向人群前方的李老栓。
村头开养鱼塘的那个,我该叫他李叔。
李老栓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搓着手干笑。
“老寿星,瞅我干啥?我脸上有花?”
奶奶合上本子,没牙的嘴瘪了瘪,声音沙哑。
“老栓,你家的鱼塘,西头那根栏栅,朽了。”
李老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哎哟我的老婶子!您老就安心享福吧!我那栏栅好着呢,新换的!”
他转头对周围人挤眉弄眼。
“看见没,人老了就爱瞎操心!”
周围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
奶奶没再说话,把笔记本重新揣回内兜。
红毛线绳在罩衫外面晃荡。
像一滴血。
寿宴继续,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却觉得后背发凉。
只有我知道,那本子不寻常。
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我是奶奶带大的。
有一次我贪玩,摔碎了奶奶最宝贝的瓷观音。
我怕挨骂,偷偷把碎片藏到米缸底下。
第二天,奶奶什么都没说。
只是晚上,我看见她拿出那个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