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用那半截铅笔,在上面写了什么。

第三天,我莫名其妙发了高烧。

浑身滚烫,说胡话。

梦里总有个破碎的观音像追着我哭。

奶奶给我灌了碗符水,在我床头坐了一夜。

天亮时,我的烧退了。

奶奶又拿出本子,用橡皮擦掉了什么。

从那以后,我对那个本子,有一种刻骨的恐惧。

它不像礼簿。

像阎王爷的账本。

寿宴闹到下午才散。

客人陆续离开,院子里杯盘狼藉。

我帮着收拾完,已是黄昏。

刚直起腰,就听见村头传来凄厉的喊叫。

“不好啦!出事啦!”

“李老栓!李老栓掉鱼塘里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

扔下抹布就往外跑。

村头李老栓的鱼塘边,围了不少人。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老栓被人从水里捞上来,浑身湿透,脸色青紫。

还好发现得早,呛了几口水,没什么大碍。

他坐在泥地上,惊魂未定,牙齿直打颤。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好端端的,那栏栅怎么就断了?”

我顺着众人目光看去。

鱼塘西头,一根用来拦网的木桩齐根断裂。

断口处,木头糟烂,布满虫眼。

和李老栓早上吹嘘的“新换的”截然不同。

奶奶的话,在我耳边炸响。

“西头那根栏栅,朽了。”

我浑身发冷,一步步退离人群。

跑回家,奶奶正在灶间准备晚饭。

炊烟袅袅,一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奶奶……”我声音发抖。

她没回头,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火苗映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

“慌什么。”她声音平淡,“人没事,就是老天爷赏脸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第二天中午,邻居张婶和奶奶吵了一架。

因为我家那只大花猫,抓死了她家两只下蛋的母鸡。

张婶叉着腰,站在我家院门口骂街。

唾沫星子横飞。

“老不死的!管好你家的瘟猫!”

“赔钱!少一个子儿我跟你没完!”

“活到八十岁成了精了是吧?占便宜没够!”

奶奶坐在门槛上,低头纳着鞋底。

任凭张婶骂得唾沫横飞,她一言不发。

只有针尖穿过千层底时,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像某种节奏。

张婶骂累了,狠狠啐了一口,扭着腰走了。

奶奶这才抬起头,望着张婶的背影。

眼神空洞,看不出喜怒。

她伸手,又从内兜摸出那个笔记本。

红色毛线绳解开。

铅笔头在舌尖舔过。

她翻到某一页,停顿了一下。

然后,用力画了一下。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细节。

只觉得她落笔很重。

像是在执行某种仪式。

当晚,张婶家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