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风吹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树叶沙沙响。
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我听见隔壁奶奶房间有细微的响动。
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还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她在写。
在记。
在画。
我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
下一个是村长。
那个在村里说一不二的孙有福。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
是村长的声音,带着官腔。
“通知,通知啊,全体村民注意!”
“上午九点,村委会开会!”
“讨论重要事项,每家每户必须来人!”
重要事项。
我心跳漏了一拍。
奶奶正在院子里喂鸡,撒着金黄的玉米粒。
她好像没听见喇叭声,专注地看着鸡群争食。
“奶奶,村长叫开会。”我小声提醒。
她头也不回,“听见了。”
“那……”
“你去吧。”她撒完最后一把玉米粒,拍拍手,“我老了,耳朵背,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她转身进屋,留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
九点整,村委会院子里坐满了人。
村长孙有福坐在最前面的桌子后,端着搪瓷缸子喝茶。
他五十多岁,梳着油光水亮的大背头。
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人都到齐了吧?”他清了清嗓子,“今天叫大家来,是说养老院的事。”
底下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镇上批了款子,要在咱们村东头盖个养老院。”
孙有福挥着手,意气风发。
“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以后村里的孤寡老人,都能住进去!有人照顾!有饭吃!”
他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
不,是落在我家方向。
“像村西头的刘奶奶,八十岁了,一个人住,多不安全?”
刘奶奶,就是我奶奶。
“我们村委会研究决定,第一批就送刘奶奶这样的老人进去享福!”
底下有人鼓掌,是孙有福的几个本家亲戚。
大部分村民沉默着。
谁都知道,村东头那片地,是孙有福早就想开发的。
养老院只是个名目。
更重要的是,老人搬走后,留下的房子和地……
“孙村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是李老栓,他刚从鱼塘事故中恢复,脸色还不太好。
“刘奶奶自己愿意去吗?我前两天看她身子骨还挺硬朗……”
孙有福脸一沉。
“老栓,你这叫什么话?咱们这是为老人好!”
他敲着桌子,“再说,这是村委会的决定!”
“谁有意见?”他提高音量,金牙闪着冷光。
院子里鸦雀无声。
李老栓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他大概想起了自己鱼塘那邪门的栏栅。
其他人也都低着头。
孙有福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