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孙有福”三个字。
仿佛能看到奶奶拿着铅笔，准备在上面画下标记。
明天？
还是后天？
“看够了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魂飞魄散！
猛回头！
奶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
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她不是去走亲戚了吗？
怎么会突然回来？
笔记本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我想解释，舌头却像打了结。
浑身抖得像筛糠。
奶奶慢慢走过来，弯腰捡起笔记本。
轻轻拍掉上面的灰。
把红毛线绳仔细捆好。
重新揣回罩衫内兜。
整个动作缓慢，从容。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我。
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皱纹堆叠，像一朵枯萎的菊花。
眼神却锐利得像针。
“傻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异的慈祥。
“怕什么？”
她往前挪了一步，枯瘦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手感冰凉。
“下一个……”
她凑近我耳朵，热气喷在我耳廓上。
“又不是你。”
2 红钩惊魂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奶奶的手像枯树枝一样搭在我肩上。
重量很轻，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她咧开的嘴里是黑洞洞的。
那句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下一个又不是你。”
那下一个是谁？
村长孙有福的名字还在本子上等着。
奶奶收回手，拄着拐杖慢慢走向灶房。
“饿了吧，奶奶给你擀面条吃。”
她的背影佝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仿佛刚才那句可怕的话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那本笔记本现在就揣在她怀里。
贴着心口。
我扶着墙站稳，手心里全是冷汗。
晚饭时，我们面对面坐着。
谁都没再提笔记本的事。
奶奶把唯一的一个荷包蛋夹到我碗里。
“多吃点，瞧你瘦的。”
她笑得很慈祥，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
我低头看着碗里金黄的鸡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奶奶……”我声音发颤。
她抬起眼，“嗯？”
“李叔的栏栅……张婶的灶台……”
我鼓足勇气，话却说不完整。
奶奶放下筷子，碗底碰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在做，天在看。”她慢悠悠地说，“老天爷有本账，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像在敲打无形的算盘。
“我啊，就是帮老天爷磨磨墨。”
她说完，继续低头吃面。
吸溜吸溜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我一口也吃不下。
夜里，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屋顶的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