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祖传的烟嘴赌了?」
周砚青突然凑近,酒气喷在我脸上:「沈知白说这破玩意能换通行证。」他戳着钢印,「明晚码头,杜医生要的船。」
窗外闪过车灯。我迅速把烟嘴扫进抽屉,账本盖住那张通行证。周砚青的领带夹松了,金属尖划过我手背。
「疼不疼?」他摸出半块巧克力,「百乐门新来的舞女就爱这个。」
巧克力在他掌心化成泥。我盯着他西装第三颗纽扣,那里本该别着茶商给的彩窗胸针。
「哥,你见过杜医生的银针吗?」
周砚青突然僵住。他转身去够酒瓶,袖口露出道新鲜血痕。
「那疯女人...」酒瓶磕到牙,「昨儿在茶商后院扎了我一针。」
我猛地拽过他手腕。针眼周围泛青,和父亲账本里夹的医院报告一模一样。
「杜若蘅给你注射了什么?」
「镇痛剂啊。」他甩开我,酒洒在通行证上,「跟咱爹以前用的一样——」
后门传来三声敲击。
周砚青的酒瓶掉在地上。我抄起剪票根的剪刀,轻手轻脚拨开后门插销。
江临舟站在月光里。他长衫下摆滴着水,钢笔别在襟前像把匕首。
「周小姐,看这个。」
他拽我蹲下,钢笔尖在青砖缝里轻敲三下。砖块松动,露出半张焦黄的纸。
「地契?」
「你家的。」江临舟用钢笔挑开纸角,「1919年3月16日,绸缎庄地契抵押给了警察厅。」
纸上的火燎痕迹形成古怪图案。我突然想起账本背面临摹的彩窗花纹。
「沈知白要船运什么?」
「鸦片。」江临舟的钢笔突然指向我背后,「问你哥。」
周砚青的枪管抵在我后颈。他另一只手攥着杜若蘅的字条,指节发白。
「兰序,把烟嘴给我。」
「哥...」
「给我!」他扣动扳机的咔哒声在夜里格外响,「沈知白答应给咱爹报仇!」
江临舟突然起身。他长衫掀起时,我看见他腰间别着杜若蘅的银制听诊器。
「周砚青,」他声音冷得像冰,「你知道镇痛剂里掺了什么吗?」
我哥的枪晃了晃。江临舟趁机甩出钢笔,金属笔帽精准打中他手腕。
枪响了。
子弹擦着我耳朵打进砖墙。周砚青扑过来抢烟嘴,我们撞翻了煤油灯。
火苗窜上账本时,江临舟拽出地契。焦黄的纸在火光中显现出隐藏字迹:
「二十箱镇痛剂实为鸦片,沈、茶商、杜...」
后半截名字烧没了。
「杜若蘅?」我嗓子发紧。
「杜医生父亲。」江临舟踩灭火苗,「七年前教会医院的院长。」
周砚青突然大笑。他捡起烧剩的账本残页,上面有个血色指印。
「兰序,」他抹了把脸,「你知道爹临死前为什么攥着碎铁皮吗?」
警笛声由远及近。江临舟把我推进巷子深处,自己挡在路口。
「去找杜若蘅。」他反手抽出钢笔,「问她1919年3月17日停尸房少了什么!」
周砚青的枪又响了。我狂奔时摸到袖袋里的翡翠烟嘴,冰凉的内壁刻着行小字:
「船明晚九点,带账本。」
字迹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6
桂花香混着煤烟味钻进弄堂时,茶商暴毙的消息已经传遍三条街。
我蹲在杜若蘅诊所后门,把翡翠烟嘴转了三圈。门开时带出一股药味,她白旗袍上别着黑纱,听诊器却闪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