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舟的声音从排水管后面传来。他长衫下摆全湿了,左耳后的朱砂痣在闪电下红得刺眼。
「杜医生呢?」
「警察厅带走了。」他拽我躲进灌木丛,掌心黏糊糊的全是血,「针剂给我看看。」
我递过去时,针尖划破他手指。他眉头都没皱,直接把断口凑近闻了闻。
「不是吗啡。」
「那是什么?」
「你父亲账本上写的镇痛剂。」他扯下领带扎紧我手腕,「现在去茶商府上。」
我甩开他:「凭什么信你?」
江临舟突然掀开长衫。他腰间别着把枪,枪柄上刻着「1919.3.17」。
「你哥偷走的怀表,原本是我的。」
雨下得更大了。我们翻进茶商后院时,杜若蘅正站在廊下煎药。她旗袍第二颗盘扣空着,银制听诊器不见了。
「迟了十分钟。」她头也不抬,「药快好了。」
药罐咕嘟咕嘟冒着泡。我看着她从袖口摸出个小瓶,往汤药里滴了三滴透明液体。
「你在下毒?」
杜若蘅笑了。她搅动药匙的手腕上有道淤青,形状像警察厅的手铐。
「止疼药而已。」她突然咳嗽,「和你父亲当年...」
后院传来脚步声。江临舟一把捂住她的嘴,我们三个挤进药柜后面的暗格。
茶商未婚夫推门进来,他长衫胸口别着和我一样的彩窗纹样胸针。
「若蘅?」
杜若蘅挣开江临舟的手。她理好旗袍走出去,药匙在碗边敲出清脆的响。
「趁热喝。」
茶商接过碗时,我注意到他小指缺了半截。父亲账本里夹的照片上,那个戴白手套的男人也有同样的残疾。
江临舟的呼吸突然变重。他钢笔尖抵在我后腰,快速写了几个字。
「看窗外。」
沈知白的警车停在街对面。他金丝眼镜的反光正好照进后院,镜片折射的光斑里,几个工人正往书局后门搬木箱。
箱角包着生锈的铁皮。
和我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金属碎片一模一样。
「那是...」
「鸦片。」江临舟咬字很轻,「你父亲发现的秘密。」
茶商突然摔了药碗。杜若蘅后退两步,从发髻拔下一根银针。
「你们警察厅...」她声音发抖,「连镇痛剂都要掺一半鸦片粉?」
沈知白踹开院门时,江临舟把我推进地道。最后一眼我看见杜若蘅的银针扎进茶商脖子,而沈知白的枪管对准了她后背。
地道尽头堆着十几个木箱。江临舟撬开一个,里面全是蓝皮账本。
最上面那本摊开的页面,赫然是父亲的字迹:
「1919.3.16,沈厅长取走二十箱镇痛剂,实为——」
后半页被血糊住了。
5
我哥周砚青踹开当铺门时,翡翠烟嘴在他指间转来转去。
「兰序,看这个!」
他甩出张硬卡纸,警察厅的钢印在煤油灯下反光。我伸手去拿,他忽然缩回手,西装内袋掉出张字条。
「吗啡换船票。」
杜若蘅的字迹。我认得她写字时总在"蘅"字最后一笔往上挑。
「哥,你偷杜医生的药?」
「借!」他抓回字条塞进裤袋,翡翠烟嘴啪地拍在柜台上,「刚在赌场赢的,抵上回那三十块。」
烟嘴缺口处沾着口红。我翻过背面,看见刻着「周记绸缎」四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