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洋行合同上打错"鸦片"二字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雨中撞见的书局校对员左耳后有颗朱砂痣,未婚夫暴毙时女医生的银针泛着寒光,而兄长赌输的翡翠烟嘴里藏着七年前的秘密——原来父亲账本上那些褪色血迹,都是未破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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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尖戳破纸面的瞬间,我听见洋行座钟敲了四下。
蓝黑墨水在「鸦片」两个字上洇开,像给这行英文盖了枚模糊的印章。经理隔着玻璃门瞪我,他秃脑门上反着吊灯的光。
「周小姐,这是给巡捕房的货单。」
「马上重打。」我扯下打字机滚筒上的纸,袖口蹭到未干的墨迹。父亲要是看见,准会像上回发现我偷翻医书那样,用黄铜镇尺敲我手腕。
雨下大了。我抱着文件袋冲进巷子,皮鞋跟卡进青砖缝里。前面有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在跑,怀里紧紧裹着本硬壳书。
「让让——」
他转身的刹那,我们撞了个满怀。他左耳后那点朱砂痣在雨里红得刺眼,长衫下摆溅起的泥浆,和我去年在父亲账本背面看到的褐色污渍一模一样。
哐当一声,金属箱子砸在我们中间。穿丁香色旗袍的女人蹲下来捡听诊器,第二颗盘扣上银光一闪。那支从箱底滑出的玻璃针管,正巧滚到我脚边。
「杜医生!」男人迅速用诗集盖住针剂,「这位小姐没撞伤吧?」
我捏着文件袋的手在发抖。针管里透明液体晃动的弧度,和上个月厨房打翻的料酒不同,更稠,更慢。
「周兰序?」女人突然抬头,「教会医院验血那次...」
「你们认识?」男人弯腰时,三枚硬币从诗集里掉出来,滚进排水沟。我注意到他扶眼镜的小动作——食指在镜框上轻叩三下,像在数秒。
远处传来哨子声。穿警服的人影出现在巷口,金丝眼镜腿缠着黑胶布。杜若蘅突然把针管塞进我文件袋:「帮我拿五分钟。」
她站起来时踩断了我的发卡。我闻见男人身上有股油墨味,混着雨天的铁锈气。他弯腰帮我捡散落的纸张,指节擦过我手背,冰凉。
「周小姐在洋行做事?」他说话时没看我眼睛,盯着我袖口的墨渍,「真巧,我是书局的校对员。」
警察的皮靴声越来越近。杜若蘅突然挽住我胳膊:「厅长,这位就是我提过的输血志愿者。」她指甲陷进我臂弯里,旗袍盘扣硌着我肩膀。
沈知白用警棍挑起我掉落的发卡。他枪套露出的照片角上,有个穿学生装的姑娘,和我记账本背面画的彩窗花纹一样配色。
「周小姐的兄长...」他话说一半,巷子深处传来玻璃碎裂声。我哥周砚青的西装外套挂在碎酒瓶上,口袋里融化的巧克力正往下滴。
「砚青又输了多少?」沈知白突然笑了,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光,「他昨天当给我的怀表...」
我文件袋里的针管突然变得滚烫。江临舟往排水沟方向挪了半步,正好挡住警察的视线。雨点打在他长衫肩头,那团深色水痕慢慢扩大,像极了父亲账本上最可疑的那页——写着「镇痛剂」三个字,却用红墨水划了十七道杠。
杜若蘅的听诊器碰到我后背。她嘴唇没动,声音却钻进我耳朵:「明早九点,圣玛利医院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