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只好拿起那杆秤杆。
我的手心有点出汗。
说实话,我也好奇,这个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爹说她知书达理,可没说她长相。
我吸了口气,用秤杆轻轻挑起了那红盖头。
盖头慢慢滑落。
我先看见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然后是一张脸。皮肤挺白,鼻子嘴巴都小小的。
她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连呼吸好像都屏住了。
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心里那点不耐烦和抵触,突然就没了。
她看起来……那么可怜,又那么乖。
我那些同学嘴里追求的自由和反抗,对着这么个胆怯的小姑娘发火,我算怎么回事?
堂哥还在嚷嚷:“新娘子,抬头看看你相公啊!”
她吓得肩膀一缩,头垂得更低了。
“行了行了!”我转身把他们都往外推。
“看完了就出去!闹什么闹!”
“哎哎哎,沈知言你重色轻友啊!”
“滚滚滚!都出去!”我硬是把他们全撵了出去,关上门,插上了门闩。
世界总算清静了。
我转回身,她还保持那个姿势坐着,一动不敢动。
我挠挠头,走到床边,离她稍微有点距离坐下。
床垫陷下去一点,她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我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厚道。
“那个……”我开口,发现嗓子有点干。
“你叫苏婉卿?”
她极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声音跟蚊子似的:“……是。”
“我叫沈知言。”我说道。
“刚才那帮人是我堂兄弟,闹着玩的,你别怕。”
“……嗯。”她又应了一声。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只能听到外面隐约还有的喧闹声,和我自己的心跳。
“你……累不累?”我没话找话。
那一脑袋首饰看着挺沉的。
她轻轻摇头,顿了顿,又极小幅度地点点头。
我看着她那样子,突然觉得异常可爱。
跟我想象中古板无趣的旧式小姐完全不一样。
“那……先把这些摘了吧?”我提议。
“反正也没外人了。”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不合规矩。”
“在这儿,我就是规矩。”我话说出口觉得有点霸道,又补了一句。
“……没事,摘了吧,舒服点。”
她没再反对,双手微微颤抖着,开始去解那些发簪珠花。
她手指好像不太灵便,弄了半天也没解下来一个。
我看不下去了:“我……帮你?”
她手一抖,停住了,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凑过去,笨手笨脚地帮她卸那些复杂的头饰。
离得近了,能闻到她头上淡淡的桂花油香味。
她的耳朵尖红红的。
好不容易卸完了一脑袋东西,她松了口气似的,动了动脖子。
“谢谢……相公。”她声音还是很轻。
“别叫相公,”我听着别扭,“叫我知言就行。”
她似乎很为难,低头绞着手指:“……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哪来那么多规矩。”我有点无奈。
“那就没人的时候叫,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