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学堂里气氛完全不对。
没几个人安心听课,大家都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赵鹏一把将我拉过去,眼睛瞪得老大:“知言!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什么事?”我被他弄得也紧张起来。
“武昌!武昌那边打起来了!”他声音压得低,但激动得直抖。
“革命党!成功了!占了武昌城!”
我脑子嗡的一声:“真的假的?消息确凿吗?”
“千真万确!”另一个同学插嘴。
“电报都传疯了!各省都在响应!
要变天了!大清要完了!”
整个上午,先生讲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革命”、“起义”、“变天”。
那些在书里看到的主张,那些我们私下里争论不休的想法,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真的?
放学铃一响,我们一帮人没回家,全都挤到了常去的那家茶馆包间里。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李鹏拳头砸在桌子上。
“读书读书,现在不是读书的时候了!”
“对!南边需要人手!我们应该去!投军!”赵鹏激动地脸通红。
“我听说上海、杭州那边也有动静了!我们直接去投革命军!”
大家越说越激动,好像明天就能把皇帝拉下马。
我心里也滚烫滚烫的。
是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不再是书本上一句空话了。
可是……我猛地想起婉卿。
我要是走了,她怎么办?
“知言,你怎么说?”大家突然都看我。
“我……”我卡壳了,“我得想想。”
“想什么啊!”赵鹏急了。
“你平时不是最积极吗?怎么,娶了媳妇就怂了?”
“谁怂了!”我脸一热。
“总得……总得安排一下家里。”
“安排什么!革命不等人!”李鹏站起来。
“我决定了,明天一早就走!
去武昌!谁跟我一起?”
好几个同学立刻响应。
我看着他们,血往头上涌。
机会就在眼前,难道我要因为刚成家就退缩?
那我和那些旧式官僚有什么分别?
“我去!”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样的!沈知言!”赵鹏用力拍我肩膀。
我们粗略定了计划,明天一早在码头集合,坐船先去上海打听情况。
回家的路,我感觉脚底下发飘。
心里一半是火一样的激动,另一半是沉甸甸的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
推开家门,婉卿像往常一样迎上来,接过我的书:“回来了?饭好了。”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看着她,那句“我要走了”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吃饭的时候,我心不在焉,扒拉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她担心地问。
“没……”我放下碗。
“婉卿,如果……如果我说我要出趟远门,很久才回来,你……”
她筷子一下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白了:
“你要去哪?去做什么?危险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声音都在抖。
我没办法瞒她:“南边……革命了,我想去看看,做点事。”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睛一下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