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属于他的技能和习惯,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正一点点改变他的感知、他的思维,甚至他的灵魂。而那些被剥离的、属于“人”的碎片,像散落的珍珠,藏在意识的缝隙里,时不时硌得他生疼。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亮了。他没有开灯,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消息:小雨情况稳定,已转入特护病房。
他点开消息,看着照片里女儿熟睡的脸,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
然后,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眼神里有疲惫,有痛苦,还有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陌生。他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个精准的角度——那是外科医生缝合血管时的标准手势。可下一秒,他的手指蜷缩起来,仿佛还握着那方并不存在的、绣着“仁心”的手帕。
“我还是我。”他对着镜子里的人低声说,声音沙哑,“我只是……暂时借了别人的东西。”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苍白。那些被“狩猎”来的碎片,已经开始在他的意识里扎根,而那个原本完整的“林凡”,正在一点点被侵蚀、被溶解,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糖。
第二天,他接到了确认消息:那位外科医生的意识数据成功导入“容器”体内。一个原本平庸的实习医生,突然能完成高难度的心脏手术,被媒体誉为“医学奇迹”。手术结束后,年轻的“容器”下意识地摸向白大褂口袋,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仿佛在寻找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而那位真正的外科医生,据说因“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新闻里只有短短一行字的报道,没提那方陪伴了他二十年的手帕,更没提他曾为一个陌生人抵押婚房的往事。
林凡坐在电脑前,删除了所有关于这位医生的公开资料备份。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深渊的大门已经打开,而他,再也回不去了。那些被碾碎的人生碎片,会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灵魂里,直到他再也分不清,哪一部分是借来的,哪一部分是真正的自己。
### 第五章:自我溶解
三个月内,林凡完成了七次“校准”。
围棋大师的全局观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看任何问题都习惯先计算三步后的得失;结构工程师的空间感知力像一把精准的尺子,走在路上会下意识拆解建筑的承重结构;甚至有一位品酒师的味觉记忆,让他喝廉价合成酒时,舌尖会浮现出波尔多红酒的单宁涩味——那是品酒师与亡妻的定情酒,每次回味,意识深处都会泛起一阵微醺的、带着橡木桶香气的悲伤。
他成了天穹集团最“高效”的技术顾问。每次任务完成,高文渊都会准时发来小雨的最新视频——她搬离了特护病房,能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了;她开始学画画,用蜡笔涂出大片大片的亮色;她甚至能下地走几步了,护士牵着她的手,像牵着一只刚学飞的小鸟。
账户里的数字越来越多,医院的账单再也不用他操心。可他的公寓却越来越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痕迹。他很少回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天穹的工作室里,那里的灯光永远明亮,数据流永远奔腾,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着日期,可他常常需要反应几秒,才能想起今天是几号——那些属于“林凡”的日常记忆,正在被外来的碎片挤压得越来越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