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变得尖锐。老人的身体剧烈抽搐，瞳孔放大，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他的意识像被强行从肉体里剥离，化作无数光点，被吸入旁边的储存器。而屏幕上同步显示的，是“原体生命体征消失”的红色字样——更刺眼的是，一行小字在角落跳动：“突触燃烧率78%，人性记忆模块已销毁。”
紧接着，是“意识覆盖”程序启动的界面——所谓的“备份”，根本不是保存，而是将原主的意识彻底抽离、分解，再植入到新的“容器”里。而那个“容器”，会在获得钢琴技能的同时，彻底失去自我。
“最终归档程序”，原来就是死亡的同义词。
林凡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镜子里，他的脸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恶心——他修复的不是数据，是谋杀的证据，是帮凶的工具。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钢琴大师意识碎片里，藏着一段私人记忆：老人枯瘦的手指抚过琴键上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他年轻时为妻子弹断三根琴弦后，她用指甲轻轻划下的印记。“等我走了，看到这个就想起我。”妻子临终前的声音带着笑意，而这段记忆，在“归档”时被标记为“冗余数据”，正一点点被算法蚕食。
“看来你都看到了。”
高文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林凡转过身，看到他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银戒，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优雅的微笑。
“为什么？”林凡的声音嘶哑，“这是谋杀！”
“谋杀？”高文渊轻笑一声，走进来，“林凡，你太狭隘了。你想想，一个平庸的人，获得了莫扎特的天赋，他能创造出多少伟大的作品？而那个即将老死的天才，他的才华本就会随着肉体一起腐朽——我们只是让天赋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这是效率的最优解。”
“最优解？”林凡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原主呢？他们的生命呢？那道琴键上的划痕，那段对妻子的思念，就活该被当成‘冗余数据’删掉吗？”
高文渊的眼神冷了下来：“你以为你老师为什么会‘意外’去世？他和你一样，太固执于所谓的‘伦理’，阻碍了文明的进步。”
林凡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洗手台上。
“别激动。”高文渊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令爱的病，我们的基因修复技术完全可以治愈——前提是，你愿意继续‘工作’。”
他调出一份合同，悬浮在两人之间：“长期顾问，负责意识程序的优化与修复。每完成一个任务，你都会得到相应的报酬，以及令爱所需的全部治疗资源。”
林凡的目光死死盯着合同末尾的签名处，电子笔尖闪烁着冰冷的光。他想起小雨在病床上痛苦蜷缩的样子，想起她哼着跑调摇篮曲时依赖的眼神，想起医院那通催款电话里冰冷的倒计时。
治愈她，只需要在这份合同上签下名字。
可代价是，成为掠夺他人意识的帮凶，用别人的死亡，换自己女儿的生命。
“你没得选。”高文渊仿佛看穿了他的挣扎，“拒绝，令爱活不过下周。接受，她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上学、弹钢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