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像潮水一样涌入,挤压着他原本的意识空间。
“导入完成30%……50%……”助手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感。
林凡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双手在空中做出精细的切割、缝合动作,指尖的角度、力度,都完美复刻了那位外科医生的习惯。他能清晰地“闻”到手术室特有的消毒水味,“听”到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这些都是外科医生意识里的感官残留,却像真实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更诡异的是,他的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涩的冲动,想说一句“别怕,我在”——这是外科医生每次给年轻患者做手术时,必说的一句话。
“警告:主体意识排斥反应出现。”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林凡感觉大脑像要裂开,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在里面冲撞、撕扯。一边是他作为父亲的担忧、作为学者的良知;另一边是外科医生的冷静、果决,甚至带着一丝对生命的漠然——见惯了生死,心早就硬成了钢铁。可那丝藏在深处的、对“仁心”手帕的珍视,又像一根细针,时不时刺痛这层冷漠。
“注射抑制剂。”高文渊的声音突然在控制室响起。
一根细针从头盔侧面弹出,刺入林凡的太阳穴。冰凉的液体注入,意识里的风暴瞬间平息了许多。那些属于外科医生的碎片安静下来,像蛰伏的寄生虫,潜伏在他的神经链路深处。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方磨白的手帕影像,被抑制剂压进了意识底层,却没有消失。
“90%……100%。导入成功。”
嗡鸣声消失了。林凡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他抬起双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但那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想要握住手术刀的冲动。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空空如也,可指尖却残留着布料摩擦的粗糙触感。
“感觉如何?”高文渊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这是‘容器’的适配数据,你刚才的同步率达到了92%,远超预期。”
林凡没有回答。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过实验器材、写过论文、给女儿擦过眼泪,而现在,它们似乎更习惯握住冰冷的手术刀,更擅长剖开温热的肉体。可每当他想到那方手帕,掌心就会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这只是临时同步,为了让你校准导入参数。”高文渊仿佛看穿了他的不安,“真正的‘容器’会在明天接收这些数据。作为回报,令爱的第一阶段基因修复已经开始了。”
他调出一段视频,小雨躺在干净整洁的病房里,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旁边的仪器显示各项指标都在好转。一个护士正在给她读故事,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林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涩中夹杂着一丝扭曲的安慰。
这就是代价。用别人的灵魂,换女儿的生命。可这灵魂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牵挂?
他站起身,走出手术室,走廊里的灯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陌生,走路的姿势里带着一丝外科医生特有的沉稳,目光扫过走廊里的人时,会下意识地评估对方的体态、步态,甚至能隐约“判断”出谁的心脏可能不太好。路过护士站时,他看到一个年轻护士在偷偷抹眼泪,喉咙里又涌上那句“别怕,我在”,却被他死死咬住嘴唇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