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曼哈顿街道,李维•卡森调整了一下安全帽,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才掀开了第54街区的下水道检修井盖。一股混合着腐臭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他已经闻了十五年的味道。
“又要下去玩泥巴了,李维?”同事杰克在维修车上喊道,扔过来一包薄荷糖,“下面味道够你受的。”
李维接过糖果,勉强笑了笑。五十三岁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玩笑,也习惯了地下那些蜿蜒曲折的管道。纽约市地下有超过7500英里的管道系统,有些部分甚至能追溯到19世纪。他知道哪些管道会在雨天发出呜咽,哪些检修室会有奇怪的滴水声,哪些隧道会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但今天的任务不同往常。
“西区隧道有一段监测到异常压力波动,”主管早上告诉他,“72小时内有三次峰值,最后一次把压力表都顶穿了。去看看是不是主拦截管又堵了,或者更糟——结构坍塌的前兆。”
李维系好安全绳,打开头灯,开始沿着生锈的梯子向下爬。头顶上的城市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水滴声、汩汩流水声,以及管道自身发出的金属呻吟。他的靴子终于踩到了积水的地面,溅起的水花在头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条隧道比他常去的那些要古老得多,砖石结构而非混凝土,拱顶高得让灯光难以触及顶端。空气中有种不寻常的气味——不只是污水和霉菌,还有一种他从未闻过的甜腻气息,像是腐烂的花朵混合着铜锈。
李维按照惯例检查了压力监测器,记录数据,采集水样。一切正常得令人不安。他沿着水流方向前进,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孤寂的光廊。墙壁上的涂鸦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发光的菌类,像静脉一样在砖石间蔓延。
隧道在这里开始倾斜向下,角度细微但持续。李维停下脚步,对照着防水地图。根据图纸,这里应该是一条直通东河的主干线,但他面前的通道却明显向下延伸,远远超出了地图标注的范围。
“又一套过时的图纸。”他嘟囔着,但心里知道这不太可能。纽约市下水道系统虽然庞大复杂,但每一寸都被测绘过无数次,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误差。
他继续前进,注意到墙壁材质的变化。古老的砖石让位于某种光滑的、反光的黑色材质,摸上去出奇地温暖。水流在这里变得异常平静,几乎听不见声响,空气中的甜腻味更加浓重了。
然后他听到了第一个声音。
那不是水流声,也不是管道常有的热胀冷缩声。那是一种低语,像是许多人同时在远处说话,却又听不清任何一个词。李维停下脚步,关掉头灯,屏息倾听。
声音消失了。
他摇摇头,重新打开灯光,继续工作人的本能告诉他转身离开,但十五年的经验让他压下了这种冲动。地下世界充满幻觉——缺氧、一氧化碳、疲劳,甚至某种频率的流水声都可能在人类大脑中制造出并不存在的声音。
他向前走了大约一百码,隧道突然开阔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直径至少有五十英尺。房间中央有一个石质平台,四周墙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管道口,像是一个怪诞的蜂巢。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发光的菌类在这里汇聚成复杂的图案,几乎像是某种文字或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