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动了一下,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02
三年前,天牢。
我叫阿九,因为我是第九个被从死囚牢里提出来的女孩。
我们这些罪臣之女,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浮生局”的棋子。
“浮生局”,一个由圣上亲点,谢知聿全权负责的计划。
目的,是为那些因故早夭或无法示人的真正贵女,寻找完美的“替代品”,以稳固朝堂上某些脆弱的平衡。
我被选中的原因很简单,我的眉眼,与刚刚病逝的镇国公府三小姐沈鸢,有七分相似。
谢知聿第一次见我,是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里。
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衣角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与周围的阴暗潮湿格格不入。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们这些泥潭里的蝼蚁。
“从今天起,你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没有一丝人气,“活下来,完成任务,你们的家人就能活。失败,或者逃跑,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起化为尘土。”
那时的我,蜷缩在角落,浑身脏污,饿得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但我还是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头濒死的幼狼。
我的父亲,曾是三朝元老,因直言进谏触怒龙颜,被打入天牢,满门抄斩。我不想让他带着冤屈死去。
谢知聿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朝我走来,停在我面前。
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蹲下身,用一把玉骨扇挑起我的下巴,细细端详。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黑暗。
“眼神不错。”他淡淡地评价,“有股不怕死的劲儿。”
他身后的人递上一份卷宗:“大人,这是沈家三小姐沈鸢的全部资料,她体弱多病,三日前殁了。国公爷的意思是,找个人顶替,稳住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心。”
谢知聿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最后,落在我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是我在牢里为了抢一个馒头,被人用碎瓷片划的。
“这道疤,倒是和她的一模一样。”他收回扇子,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决定一件衣服的去留,“就她了。”
“给她取个代号。”
“她不是叫阿九么?”谢知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那就叫阿九。”
那一刻,我成了“阿九”,也成了“沈鸢”。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地狱般的训练。我学习沈鸢的言行举止,模仿她的笔迹,背诵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甚至连她走路时步子的大小,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要分毫不差。
教导我的嬷嬷说:“你要忘掉你是谁,你就是沈鸢。从今往后,你的喜怒哀乐,都属于她。”
我做到了。
我成了京城最完美的冒牌货,骗过了所有人。
除了谢知聿。
他是我的“考官”,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他会不定期地出现在国公府,以“未来夫婿”的身份,审视我这个“作品”是否完美。
每一次他来,我都能感觉到他那无处不在的、审视的目光。
他会突然问我沈鸢幼时养的猫叫什么名字,会在家宴上突然提起沈鸢最不爱吃的一道菜,会冷不丁地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阿九,别忘了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