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另一种声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是从餐桌对面传来的。
清晰的，慢条斯理的，咀嚼声。
“嘎吱……嘎吱……”
像是牙齿在碾磨什么坚韧的东西，带着湿漉漉的粘稠感。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含在嘴里的一口面忘了吞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向下一沉。幻觉？疲劳过度产生的耳鸣？我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一点点扫过对面。
空着。那把旧木椅上什么都没有。桌面上落着一层我白天刚擦过的、薄薄的灰尘，没有任何碗筷的痕迹。
2
可那咀嚼声还在继续，甚至更清晰了。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就坐在我对面，享受着我看不见的晚餐。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顺着脊椎沟往下淌。我猛地放下筷子，塑料筷子撞击碗边发出刺耳的声响，但那咀嚼声并未受到任何干扰，依然故我。
规则一……
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潦草字迹，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每天必须和‘它’共进晚餐，否则它会生气。”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不是恶作剧？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解锁，打开摄像功能。我得记录下来，证明这不是我的幻觉！我必须看见！
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刺眼。我将摄像头对准对面的空椅子，调整角度，确保能覆盖整个餐桌区域。屏幕里，只有那把空椅子，以及椅子后面斑驳的墙壁。咀嚼声似乎更响了，带着一种满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我录了大概一分钟，手指冰凉。停止录像的按钮按下去的那一刻，咀嚼声也恰好停止了。四周恢复了那种死寂，连窗外的雨声都消失了。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点开刚才录制的视频文件。
一开始，画面稳定，空无一物。只有手机自身细微的电流噪音。几秒后，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比直接听到时更添了几分电子设备特有的冰冷感。
我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突然，画面似乎轻微地扭曲了一下，像隔着火焰上方的空气看东西。紧接着，就在那把空椅子对应的位置，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显现。
先是头部，一个低垂着的、形状不规则的阴影。然后是整个上半身，佝偻着，姿势极不自然。影像非常不稳定，时而清晰一点，时而几乎透明，仿佛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
但我能看清了。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低着头，脖子向一侧扭曲着一个绝对无法在活人身上实现的角度，几乎把脸颊贴到了肩膀上。它的面前，桌面上，似乎摆放着一团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物体。它正用一种缓慢而机械的动作，对着那团东西进行着“咀嚼”的动作。
就在视频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个低垂着的、扭曲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它的脸部一片空白，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凹陷的轮廓。但就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它“看”向了镜头，看向了我。
然后，那片空白的脸部，嘴角的位置，缓缓地向两边咧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