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我时,眼底结着薄冰:"珞依身子弱,还是在府中将养为好。"
我摩挲着锦囊里的棋子:"母亲说的是。只是太师夫人特意嘱咐,要我与她续完那局'雪压寒梅'。"
棋谱名出口的刹那,嫡母的护甲在案几上划出细痕。那局棋是太师夫人当年输给我母亲的旧局,京中知者不过三五人。
三日后赴宴时,太师府的老嬷嬷亲自到二门迎我。穿过九曲回廊,远远看见江芷柔被一众闺秀围在中间,她新裁的浮光锦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江大小姐来了。"太师夫人竟起身相迎,亲手将我按在左首第一席,"那日你落子的'寒梅吐蕊',老身想了三日才解透。"
席间顿时寂静。有位紫衣夫人忽然道:"这布局,倒像极了当年林大小姐的手笔。"
我执起银箸布菜:"夫人好眼力。先母曾说,棋道如梅,凌寒方能见真章。"
太师夫人眼眶微红,将腕上的翡翠镯子褪到我腕间:"好孩子...你母亲若在..."
话未说完,江芷柔突然笑着插话:"夫人不知,我姐姐最擅仿人笔迹,连父亲都夸她以假乱真呢。"
暖阁里炭火噼啪作响,几位夫人交换了眼神。我慢慢饮尽杯中暖酒,任那镯子滑进袖袋。
"妹妹提醒的是。"我转向太师夫人,"不如趁雪景正好,陪夫人手谈一局?"
棋枰摆上时,江芷柔指甲掐进了掌心。我执黑先行,落子声惊飞了檐下雀鸟。当第一百二十手封死白棋退路时,太师夫人忽然按住我手腕。
"后日国公府祭礼,你随老身同去。"
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江芷柔失手打翻了茶盘。雪光映着太师夫人深邃的眼眸,那里翻涌着比棋局更复杂的暗流。
05
祭礼那日,国公府的青石板路被雪水浸得发亮。太师夫人的翟车刚停稳,便有位灰衣婆子迎上来低语:"卢家的人在后巷角门。"
我扶着太师夫人下车时,指尖在她袖口的云纹上轻轻一按。她会意,扬声对随从道:"老身要先去偏殿诵经,珞依且去梅林走走。"
转过假山,果然见角门处停着辆无标识的马车。车帘掀起时,卢氏管家往小厮手里塞了只紫檀木匣。那匣子开合的刹那,我瞧见里头躺着支点翠凤簪——分明是内造规制。
"姐姐怎么在此处吹风?"江芷柔突然从月洞门后转出来,狐皮手笼里露出半截账本,"母亲让我来寻国公府的绣样。"
我捻碎指间的腊梅花瓣:"妹妹身上熏的沉速香,倒与卢家马车里的味道相似。"
她脸色骤变,慌忙将手笼往身后藏。我忽听见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转头正对上沈骁深邃的目光。他立在梅影深处,玄色大氅上落满红萼。
"江小姐。"他递来一盏手炉,"国公命我来请太师夫人移步正厅。"
我接过手炉时,他指尖划过我掌心,留下枚冰凉的铜钥匙。江芷柔急急上前:"沈大人,母亲嘱我..."
"二小姐。"沈骁侧身挡住她去路,"令尊正在前院寻你。"
待她悻悻离去,沈骁忽然俯身拾起片残破纸页——正是从江芷柔账本里飘出的货单,墨迹新鲜的"滇铜"二字浸了雪水,恰与卢家车辙里漏出的铜屑相映。
我捏紧袖中钥匙:"沈大人可知,钥匙能开的锁,往往也锁着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