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折下枝白梅别在我鬓边:"三更时分,西角门换值的守卫姓赵。"

回正厅途中,我在穿廊遇见嫡母。她盯着我鬓间梅花冷笑:"攀高枝倒快,可惜寒梅终究熬不过倒春寒。"

太师夫人恰从经堂转出,将翡翠镯子往我腕上重重一套:"好孩子,且去帮老身瞧瞧祭器可齐备了。"

经过嫡母身侧时,我嗅到她袖口沾染的沉速香里,混着股铁锈般的铜腥气。

06

三更的梆子声渗着寒气,我裹紧斗篷闪进西角门。赵守卫果然垂首退到阴影里,铜钥匙插进库房锁眼时,竟比冰棱还冷。

"江小姐好胆色。"沈骁从梁上跃下,玄衣拂过满架宗卷,"卢家往滇南运铜的船契,就压在兵部旧档最底层。"

我掀开樟木箱的刹那,嫡母尖利的嗓音突然刺破寂静:"深更半夜,大小姐莫不是来偷祭器?"

烛火骤亮。卢氏带着七八个婆子堵住门口,金镶玉的护甲直指我面门:"人赃并获!还不把这孽障捆了!"

沈骁突然将我往账册堆后一推,扬手掀翻整箱籍册。纷飞纸页间,他扯开自己衣襟高呼:"夫人明鉴!是下官胁迫大小姐来此私会——"

嫡母的冷笑僵在脸上。我顺势瘫坐在地,扯散鬓发啼哭:"女儿不过是循着琴声来寻沈大人...怎知他竟敢..."

"胡说!"卢氏猛踹翻烛台,"这库房哪来的琴声!"

火苗舔上账册的瞬间,沈骁突然擒住嫡母手腕:"夫人不妨闻闻,您袖口沾的滇铜锈味,可比这些陈年旧纸新鲜多了。"

我趁机抽出那叠船契,猩红官印在火光中灼眼。嫡母疯扑过来时,我故意让契纸飘向窗棂——夜风卷着雪片,正将"永昌铜矿"四字吹向闻声赶来的太师夫人。

"好个滇铜。"太师夫人用拐杖挑起火堆里的残页,"老身倒不知,卢家的手能伸到兵部船运上。"

沈骁忽然拾起支烧焦的凤簪:"此物乃先帝赏赐亡妹的陪葬,怎会出现在贵府库中?"

嫡母踉跄后退,撞翻的桐油泼了她满裙。我在腾起的青烟里轻笑:"母亲可知,钥匙能开的锁,有时也会变成捆人的绳?"

破晓时分,我立在穿堂看仆妇押走嫡母。沈骁将白梅手炉塞进我掌心时,低声问:"下一步棋,小姐欲落何处?"

檐角冰凌断裂的脆响中,我瞥见江芷柔躲在屏风后发抖的身影。

07

江芷柔执白子的手悬在半空,像只受惊的蝶。

"姐姐承让。"我落定黑子,棋盘霎时杀机四伏,"妹妹这步'小飞挂角',倒是像极了那夜西角门的脚步声。"

太师夫人捻佛珠的手顿了顿。满堂女眷的团扇都滞在香风里。

"姐姐说什么呢。"江芷柔强笑着要悔棋,"这局重来..."

我按住她手腕,玉镯相撞声惊起檐下雀鸟:"落子无悔。好比那支烧焦的凤簪——妹妹可知,先帝陪葬品私藏之罪,够不够削了庶女的诰命?"

茶盏翻倒的脆响里,沈骁忽然掀帘而入:"巧了,兵部刚查出滇铜船队夹带冥器。"他抖开卷宗,朱笔圈出的"江"字正滴着墨,"二小姐的乳娘,昨日在码头赎当铺死当的陪葬玉璧。"

江芷柔瘫软的身子被两个婆子架住。我俯身拾起滚落的蜜饯,塞回她颤抖的唇间:"妹妹偷运铜矿时,怎不想想嫡母为何专挑你名下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