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人还记得我名字,倒是难得。”她说,“我还以为你只记得官位升降簿上的字。”
席间有人轻笑。纪宇光手指一紧,杯沿差点磕到牙。
“我只是好奇。”他缓了口气,“你从前帮衬我读书应试,事无巨细都替我想周全。如今却选了个山野之人,连祖籍都说不清。你是看透了人心,还是看错了人?”
她慢慢放下筷子,目光落在他袖口。那青玉腰带扣得一丝不苟,可袖子边缘有些发毛,像是反复揉搓过。
“山野也有清风,庙堂未必无尘。”她说,“我在齐府多年,见惯了表面光鲜的人,转身就能把刀插进恩人心里。”
纪宇光脸色变了。他扶了下眼镜,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一桌的谈笑声盖了过去。
赵允始终没抬头。他只顾喝酒,动作沉稳,像在等什么。
齐韵茹收回视线,夹了一筷菜放进碗里。她吃得不多,但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她知道有人在看她,不只是纪宇光,还有四周那些藏在笑容里的打量。
后来皇帝来了。
不是正式驾临,只是随意走过几桌,问几句闲话。到了他们这一区时,脚步停了下来。
“这位是……赵允的家眷?”皇帝看着齐韵茹,语气平淡。
赵允立刻起身行礼。齐韵茹跟着站起来,低头垂手。
“回陛下,这是内子齐氏。”
皇帝没看赵允,只盯着她腰间的玉佩看了很久。那半朵牡丹嵌在靛蓝丝带上,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玉佩样式少见。”他说,“形制像极了朕幼时丢失的一块。不知姑娘从何处得来?”
空气一下子静了。
齐韵茹心跳加快,但她没抬头,也没退后一步。
“回陛下。”她声音平稳,“此物自幼佩戴,母亲说是一位故人所赠,具体来历并不清楚。”
皇帝没再问。他点点头,说了句“倒是有缘”,便转身走了。
可她清楚地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停留了几息才移开。不是皇帝的,是随行内侍的。那人悄悄记下了她的名字。
宴席散得比预想快。赵允牵她离席时,手心有些热。两人一路穿过长廊,宫灯照着石阶,影子拉得很长。
上了马车后,她终于开口:“皇帝真见过那块玉?”
赵允没回答。他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重。
她没抽开。她知道他在警告她别再问,也知道这事不能在路上谈。
回到府中,她换了衣裳,在铜镜前拆下发簪。镜子里的人面色平静,可指尖有点抖。她把玉佩取下来放在桌上,盯着那半个牡丹看了很久。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见赵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
“明日我要出城一趟。”他说,“有人报信,西岭发现一处旧宅,说是和二十年前宫中失婴案有关。”
她猛地站起身。“你要去查那个?”
他点头。“我一直想找的地方,可能就在那儿。”
她明白他的意思。那晚他说要带她去一个“能让你相信我的地方”,原来不是黑风寨,而是更早之前就被掩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