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被三个养兄捧在掌心,宠得无法无天。
直到他们从泥潭里赎回来的青楼女子进了府,她装可怜博同情,暗地里却不断挑拨我和养兄们的关系。
看着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我忍无可忍,冷喝:「这是顾家的地盘,轮不到你兴风作浪!滚出去!」
大哥顾泽勤骤然沉脸,第一次对我厉声发火:「慈儿,她是我们拼了半条命护住的人!你仗着宠爱肆意妄为,就不怕寒了我们的心?」
我霎时怔住。
原来多年情谊,竟抵不过一场仗义援手。
抬眼望去,三人围着那女子嘘寒问暖,看我的眼神却陌生得像看外人。
我问另外两个养兄:「你们也觉得,我是恶人?」
他们沉默着扶起那青楼女子,字字句句划清界限:「慈儿,只要你向她道歉,这事我们可以不追究。」
「慈儿,只要你向她道歉,这事我们可以不追究。」
「就算她是毒蛇,她也是我们救下的姓名,是我们的明珠!」
我笑了:「既如此,我去禀告爹爹,让你们三个娶了她进门如何?」
我叫顾矜慈。
镇国将军府独女,爹是手握三十万铁骑的顾骁,娘是当朝首辅之妹沈氏。打从记事起,我就没听过“不”字——要星星不给月亮,要糖人不给冰盏。府里上下,连扫地婆子见我都躬身喊一声“小姐吉祥”。
三位养兄更是把我捧在掌心。大哥沈泽勤稳重如山,凡事都先替我考量;二哥傅奚越风流体贴,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总能第一时间送到我面前;三哥苏宴晖最是寡言,却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守着,我爬树摔了、骑马惊了,第一个冲上来护我的准是他。
他们不是亲兄,是父亲早年从战乱孤儿里挑出的好孩子,收养在府里悉心教养,为的就是将来择一为赘婿,护我一生周全。爹常说,慈儿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得让最可靠的人守着。
我曾以为,这份捧在掌心的宠爱,能护我一辈子。
可谁能想到,一场莫名其妙的“仗义救人”,竟把我的天,捅了个稀巴烂。
那女人叫时楚宁,秦淮河畔青楼里的人,被三位哥哥硬生生从泥潭里“赎”回来的。说是赎身,花的全是顾家的银钱,动用的是顾家的人脉。
回来那天,大哥沈泽勤牵着她的手,对我柔声道:“慈儿,楚宁命苦,清白未失,往后在府里,你多照拂她些。”
二哥傅奚越帮她拢了拢披风,附和道:“可不是,楚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许多官家小姐还端庄,你们定能处得来。”
三哥苏宴晖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女人的眼神,带着点我从未见过的怜悯。
我那时虽有些不悦——我的将军府,凭什么要住进一个青楼女子?但看着三位哥哥郑重的模样,还是点了头。毕竟是他们护着的人,我给面子。
可这半个月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清白未失,什么端庄温婉,全是装的!
我跟大哥学书法,她总能“恰好”端着茶进来,要么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要么“不小心”把墨汁洒在我的宣纸;我跟二哥去花园赏菊,她总能“恰好”在不远处抚琴,琴声凄切,引得二哥丢下我去安慰她;我跟三哥练骑射,她总能“恰好”路过马场,被马蹄声惊得浑身发抖,让三哥不得不守在她身边。
下人们都看在眼里,私下里窃窃私语,说我骄纵善妒,容不下一个可怜的时姑娘。那些往日里巴结我的旁支姐妹,来府里做客时,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些阴阳怪气。
我跟哥哥们说,他们只当我是小孩子脾气,反过来劝我:“慈儿,你是将军府嫡女,该有容人之量。楚宁那么柔弱,你别总欺负她。”
欺负她?
我顾矜慈长这么大,只知道被人捧着,还从没学过怎么欺负人!
积压的怒火像团火,在我心里烧了半个月,终于在今天,彻底炸开了。
“啪!”
一声脆响,划破了我闺房的静谧。母亲在我十六岁生辰那天,亲手为我挑选的琉璃盏,碎在青灰色的青砖地上。淡青色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映着午后透过窗棂的斜阳,刺得我眼眶一阵阵发烫。
而罪魁祸首,时楚宁,正站在碎片中央。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是二哥前几天刚给她寻来的料子,衬得她肌肤胜雪。此刻,这双本该端茶递水都小心翼翼的手,正微微颤抖着,眼睫低垂,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哭腔,“我只是看小姐的妆台乱了,想过来帮小姐整理一下……都怪我,太笨了,连个杯子都拿不稳……”
她抬眼看向我,眼底盛满了惶恐和自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这样粗鄙的人,本就不该进这金玉满堂的屋子,更不该碰小姐这般贵重的东西……是我逾矩了,小姐要打要罚,我都认……”
字字句句,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站在门口,刚从马场回来,身上的披风还没来得及解。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疼得我清醒了几分。我没说话,就冷冷地看着她演。
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只要我露出半分不悦,他们就会立刻跳出来,说我仗势欺人,说我容不下一个可怜人。
果然,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哥沈泽勤第一个冲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又落在时楚宁梨花带雨的脸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快步走过去,脱下自己的青色素面外袍,小心翼翼地裹在时楚宁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楚宁别怕,不过是个琉璃盏,值什么?仔细别被碎片划伤了手。”
二哥傅奚越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刚给我买的糖糕,一进门看到这场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把糖糕往旁边丫鬟手里一塞,快步走到时楚宁身边,递上一方绣着兰草的帕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却是对着我来的:“慈儿,你怎么回事?明知楚宁刚来府里,手脚还不熟悉,怎么还让她碰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要是觉得她整理得不好,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吓着她?”
三哥苏宴晖也走了进来,他还是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拾着地上的琉璃碎片。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谁似的——可他护着的,是那个打碎了我生辰礼的女人,不是我这个被气红了眼的妹妹。
我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
明明这是我的闺房,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明明那是我的生辰礼,是母亲亲手送我的心意;明明我才是那个被冒犯、被委屈的人。
可他们三个,我的三位养兄,我从小依赖、信任的人,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心疼,只有指责和不耐,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时楚宁靠在沈泽勤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声音断断续续:“不怪……不怪小姐……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不该多管闲事……”
“够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积压了半个月的怒火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指着时楚宁,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带着将军府嫡女的傲气:“这是顾家的地盘,我的闺房!轮得到你在这里装模作样、兴风作浪吗?滚出去!我顾家不欢迎你这种满嘴谎言的女人!”
话音落,满室死寂。
时楚宁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沈泽勤,我一向最敬重、最疼我的大哥,猛地抬起头,脸色骤沉,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腊月雪。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我说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顾矜慈!你闹够了没有?”
“她是我们拼了半条命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怒意,“我们把她带回府,是让你好好照拂,不是让你这样欺负她的!你仗着爹娘和我们的宠爱,就可以如此肆意妄为、蛮不讲理吗?你这样做,就不怕寒了我们的心?”
我怔住了。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火场?什么火场?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秦淮河畔的青楼确实走水了,但火势小得很,连隔壁的铺子都没烧到。他们三个半夜翻墙过去“救人”,差点被巡夜的衙役当贼抓起来——就为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满嘴谎言的妓子。
而我,他们从小捧在掌心的妹妹,在他们眼里,竟然成了那个“蛮不讲理”“欺负人”的恶人。
傅奚越扶着时楚宁,语气凉薄得像冰:“慈儿,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楚宁这么柔弱,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只要你现在向她道歉,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不追究你的过错。”
苏宴晖终于捡完了碎片,他站起身,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却还是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慈儿,道歉吧。楚宁她……她不容易。”
时楚宁靠在傅奚越怀里,偷偷抬眼瞄了我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扮演她的柔弱可怜:“三位公子……别为难小姐了……是我不好……我还是走吧……免得再给小姐添堵……”
“谁敢让你走!”沈泽勤立刻打断她,语气坚定,“有我们在,没人能欺负你。这将军府,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就算她是毒蛇,她也是我们救下的性命,是我们要护着的人,是我们的明珠!慈儿,你必须向她道歉!”
明珠?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情谊,这么多年的依赖和信任,在他们眼里,竟然连一个青楼出身的骗子都比不上。原来他们收养我的初衷,那些“护我一生周全”的承诺,全都是假的。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陌生的人,看着他们围着那个满嘴谎言的女人嘘寒问暖,看着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冰冷和陌生,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的心,像被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三位哥哥护着你们的‘明珠’了。”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三个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宝贝她,这么护着她,不如我现在就去给爹爹写信,让爹爹奏请陛下,下旨让你们三个都娶了她进门,怎么样?也好让你们时时刻刻都能护着她,省得她在我这里受委屈。”
这话一出,三人都愣住了。
沈泽勤脸上的怒意僵住了,傅奚越扶着时楚宁的手顿了一下,苏宴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时楚宁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和算计,随即又被她飞快地掩饰下去,只留下满满的惶恐和不安:“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懒得再看她演戏,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沈泽勤对时楚宁温声细语的安慰:“楚宁别怕,慈儿她就是被我们宠坏了,不懂事。你放心,我们会好好教她的,教她怎么做人,教她怎么识大体,教她怎么容下你。”
教我?
我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我屏退了所有丫鬟。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我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掉眼泪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眉眼精致,穿着一身华贵的骑射装,本该是无忧无虑、被人捧在掌心的模样,此刻却满身戾气和心寒。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颊,冷笑一声,低语道:“教?好啊。”
“那就好好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教谁做人。”
他们开始“教”我了。
不是打骂,不是禁足——那太粗暴,配不上他们自诩的“仁义”。
他们是用规矩、用眼神、用一句句“为你好”,把我一点点钉进他们画好的笼子里。
第二天一早,马场那边就传来消息:我的马术课暂停了。
理由冠冕堂皇:“小姐年岁渐长,该收心习礼,不宜再纵马扬鞭。”
传话的是沈泽勤身边的小厮,语气恭敬,眼神却飘忽。我盯着他看了三息,他竟没敢抬头。
我冷笑:“谁准的?”
小厮嗫嚅:“是……大公子的意思。还请来了宫里退下来的周嬷嬷,专教女红、仪态、茶道……”
周嬷嬷?
那个以“铁面无情”闻名京城的老虔婆?听说她曾把一位郡主训得三个月不敢照镜子。
我攥紧缰绳,指节发白。
可我能怎么办?父亲在边关巡视军务,母亲去城外慈恩寺为我祈福,归期未定。府中上下,名义上由三位养兄代管内务——这是父亲临行前定的规矩,说是为了历练他们。
呵,历练他们如何驯服我?
中午,傅奚越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笑得温润如玉:“慈儿,楚宁妹妹初来乍到,衣饰简陋,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你那些首饰多得戴不过来,不如匀几件给她?也算全了姐妹情分。”
我盯着那锦盒,里面是我去年生辰时娘亲手挑的南珠耳坠,配一套金丝蝶翼簪。
“她要,让她自己来拿。”我淡淡道。
傅奚越笑容微滞,随即叹气:“你还是不懂。慈儿,你若大方些,大家都会喜欢你。”
“我不需要她喜欢。”我转身,“我只需要她滚出我的视线。”
他没走,只留下一句话:“你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失望。”
当晚,我吩咐厨房炖一盅雪梨银耳羹,送到我房里。
结果等了一个时辰,没人来。
我让贴身丫鬟春桃去催,她回来时眼圈发红:“小姐……灶上说……说您最近‘脾气不好’,怕送错了惹您发火,不敢做。”
我猛地站起。
苏宴晖!
他虽沉默,却是府中实际管事的人。下人敢怠慢我,必是他默许!
我冲到前院,正撞见他站在廊下,与时楚宁并肩赏月。她披着一件明显是我旧年的云锦披风,小声说着什么,他竟微微颔首。
我怒极反笑:“三哥,我房里的羹汤,是你让人停的?”
苏宴晖顿了顿,没看我,只低声道:“你近日情绪不稳,饮食需清淡。周嬷嬷说,甜食易生躁气。”
“所以你就让他们当我是犯人?”我声音发颤,“我顾矜慈,在自己家里,连一碗羹都喝不上?”
时楚宁立刻上前一步,柔声道:“小姐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住进来,公子们也不会这般操心。要不……我搬出去吧?”
她说得委屈,眼眶泛红,仿佛受尽欺凌。
而苏宴晖,竟轻轻扶了她一把,语气罕见地温和:“你别胡思乱想。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我站在月光下,忽然觉得冷。
原来我的家,已经容不下我了。
第三天,周嬷嬷正式上任。
她五十多岁,背脊笔直,眼神像刀子。一进门就让我跪在青砖上绣“百蝶穿花”——那是我最讨厌的花样,繁琐又无趣。
“将军府的小姐,若连针线都拿不稳,如何主持中馈?如何相夫教子?”她声音平板,毫无起伏。
我咬牙穿针,手指被扎得全是血点。
时楚宁“恰好”路过,见状惊呼:“哎呀!小姐的手怎么伤成这样?快停下吧!”
她扑过来要抢我手里的绣绷,我本能一躲,线断了。
周嬷嬷脸色一沉:“心浮气躁,毫无定性!重绣!”
时楚宁却红着眼对周嬷嬷说:“嬷嬷,小姐自小娇养,哪里受过这苦?您能不能……宽限些?”
她越是“求情”,周嬷嬷对我越严苛。
而我,成了那个不知好歹、连累旁人受累的恶人。
更糟的还在后头。
五日后,府里来了几位旁支的姐妹——顾家二房、三房的女儿,平日见了我恨不得跪着说话。
今日却不同。
她们围着时楚宁,看她展示一个绣工粗糙的荷包,笑得意味深长。
“哎呀,这不是慈姐姐的针脚吗?”二房的顾婉柔掩嘴轻笑,“听说她三天才绣出一只歪蝴蝶,可把周嬷嬷气坏了呢。”
“可不是?”三房的顾明玥接话,“以前只听说慈姐姐骑马射箭厉害,如今才知道,女红竟是这般……质朴。”
她们笑作一团。
而那个荷包——正是我昨日绣废、随手扔进针线篓的!
时楚宁垂眸,一脸无辜:“我见篓子里有这个,以为小姐不要了,就捡起来想补一补……没想到……唉,是我多事了。”
她越是“自责”,她们越觉得我骄纵无能。
我站在回廊尽头,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更疼的,是心。
府里的风向,一夜之间变了。
以前见了我就低头哈腰的管事嬷嬷,如今传话都拖拖拉拉;我房里的炭火,从上等银霜炭换成了劣质黑炭,烟熏得眼睛发酸;连我最爱吃的玫瑰酥,厨房都说“材料不够,先紧着客院”。
客院?时楚宁住的地方!
我忍无可忍,当众罚了一个克扣我月例银子的账房。
结果呢?
沈泽勤亲自来我房里,语气沉痛:“慈儿,你可知你今日之举,让多少人寒心?账房也是按规矩办事。你若不满,该与我们商议,而非动辄责罚。”
“规矩?”我冷笑,“什么时候,顾家的规矩,轮到一个外人说了算?”
“她不是外人!”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神色微僵。
我盯着他,忽然明白了。
他们不是被蒙蔽。
他们是心甘情愿被蒙蔽。
因为他们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更好的顾家女主人”人选——温柔、顺从、会哭会笑、懂得讨好男人的时楚宁。
而我?
我只是个需要被“驯化”的麻烦。
更讽刺的是,连府外也开始传闲话。
有小厮偷偷告诉我,街坊都在说:“顾家小姐脾气大得很,连三位公子都压不住,怕是要被废了。”
“那位时姑娘才是真贵人,公子们待她比亲妹妹还亲。”
“听说将军有意将府邸交给三位养子继承,毕竟独女终究要嫁人嘛……”
我听到最后一句,浑身发冷。
他们忘了——
我才是顾骁和沈氏唯一的血脉!
顾家的一切,本就该是我的!
可现在,连下人都敢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小姐,您也别太任性了,将来这府里,还不知是谁当家呢。”
我试过发威,试过杖责,可他们不怕了。
因为他们笃定——老爷夫人不在,三位公子撑腰,我翻不出天。
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孤立。
没有父母,没有靠山,连从小陪我长大的奶娘都被调去浆洗房“静思己过”——只因她替我说了一句“小姐没错”。
深夜,我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
春桃端来一碗温水,小声劝:“小姐,睡吧。明日还要学茶礼呢。”
我点点头,吹熄了灯。
窗外,两个守夜的粗使丫鬟低声嘀咕:
“听说了吗?三位公子私下商量,要趁老爷夫人回来前,把小姐的性子彻底扳过来……”
“真的?怎么扳?”
“还能怎么扳?软硬兼施呗。只要小姐低头认错,乖乖听话,时姑娘就能名正言顺留下来……”
“你是说……迎她为正?”
“嘘——小声点!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大公子亲口说的:‘慈儿若不改,顾家迟早要乱。楚宁才是能安内宅的人。’”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钻心。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要我“懂事”。
是要我——让位。
让出顾家嫡女的位置,让出未来的主母之位,让出我生来就该拥有的一切。
而那个青楼女子,将成为他们精心打造的“新明珠”。
我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但这一次,我没擦。
因为我知道——
眼泪救不了我。
只有我自己,能救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