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赵允。他正解下外袍,露出里面的银丝软甲。动作干净利落,不像是山匪,倒像久经沙场的人。
“坐。”他说。
她坐下。他坐在对面,端起茶壶倒了一杯递过来。茶水清亮,热气升腾。
“你不怕?”他问。
“怕什么?”
“来这种地方,见我这样的人。”
她看着他,“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点头,没再问。两人之间静了很久。外面传来巡逻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规律得很。
然后他忽然开口:“你腰间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她手一紧,本能地护住玉佩。
他没逼她,反而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块玉石,放在案上。
那是一半牡丹形状的玉佩,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他。
“我从小就有这个。”他说,“别人不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救我的人是个小姑娘,穿月白衣裙,给了我一块糖,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齐韵茹呼吸一滞。
她记得那天。春日御花园,湖边柳树刚发芽。她偷偷溜出去玩,听见扑通一声,看见一个小男孩在水里挣扎。她不会游泳,但还是拿了根树枝把他拉上来。他浑身湿透,抖得厉害。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塞给他,说了那句话。
后来宫里乱了一阵,说是小皇子落水,但她没再见过那个人。
她慢慢解下自己的玉佩,放在桌上。
两块玉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变成一朵完整的牡丹。中间浮现出四个字:受命于天。
她的手有点抖。
“你怎么会……”
“我查了二十年。”他声音低了些,“当年推我入湖的人,是纪父。我活下来,被人带出宫,养在民间。他们说我死了,可我知道我还活着。我也知道,那个救我的人,叫齐韵茹。”
她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在等一个机会。等你能自己选我的那一天。”
她想起选夫那天,他站在最后,一句话没说。她选了他,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她梦见过他。梦里他站在她坟前,放下一盒桂花糕。
原来不是梦。
她抬头仔细看他。他的脸很硬,眼神冷,但左眼角那道疤,让她心头一动。
“让我看看你的脸。”她说。
他顿了一下,抬手解开束发的黑巾。头发散下来,露出整道疤痕。从眉尾斜划至眼角,不长,但清晰。
“就是这道疤。”她轻声说,“那天他被人从背后推下去,撞到石头上,流了很多血。”
他看着她,“你还记得?”
“我记得你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你也记得我说的话?”
“我一直记得。”
厅外传来一声号角,短促有力。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又回来坐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能让你相信我的地方。”
她没再问。外面天已经全黑,风刮过屋顶,发出呼呼声。她握着合在一起的玉佩,掌心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