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那个宠女儿入骨的顾父先败下阵来。
他望着女儿,长长叹了口气,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疲惫,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若实在不愿,爹……也不强求。"
可就在那夜,连日为女儿婚事操劳忧心的顾父,竟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连话都说不出,只颤巍巍地向女儿伸出右手食指。
顾敏跪在床边,早已泪流满面。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作为女儿,她明白父亲的意思。
想起娘亲去世后,父亲将年幼的她抱在膝上,指着这根手指说:"敏儿,你就是爹爹的这根指头。爹爹有十根手指,断了其余九根都没关系,但只要有这根在,爹爹就还能拨算盘,做生意,护你一世周全。"
那一刻,顾敏所有的倔强都土崩瓦解。
她握着父亲滚烫的手,泪水涟涟,终于松了口:"爹,我嫁。"
几天后,顾父的病神奇地痊愈了,精神抖擞地一头扎进了女儿的婚礼筹备大业中。
顾家父女全然不知,
那术士在收下赏银时,悄悄藏起了最后一爻卦象:
这泼天富贵的背后,是"妻妾成群"之兆,锦绣姻缘,终将陷于后宅纷争,情意凉薄。
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这半真半假的卦象,引向了荆棘丛生的路。
3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
盖头被挑起的刹那,她下意识地抬起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面容。
眉目疏朗,鼻梁挺直,因着几分书卷气而显得温润。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眼尾微醺,看向她时,目光里带着些许好奇,些许审视,还有一丝掩不住的、寒门学子骤得富贵的得意。
四目相对的一瞬。
先前所有的不愿,竟像春日冰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了大半。
心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被一种陌生的、轻柔的悸动所取代。
原来,这便是徐文羽。
这便是……她今后的夫君。
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在皮囊上,爹爹的眼光或许不差。
只这第一眼,便让她先前筑起的所有心防,溃不成军。
她慌忙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颊边不受控制地漫上红晕。
既已倾心,日子便过得顺遂起来。
或许,这真的是上天注定的良缘呢?
徐文羽待她极好,称得上百般疼惜,呵护备至。
他并非一味迁就,反倒常在灯下与她谈论诗文,言语间自有丘壑。
那份属于寒门学子的才华与野心,在得到顾家充足的物质支撑后,愈发灼灼生辉。
爹爹为他们置办的别院清雅舒适,奴仆环绕。
徐文羽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攻读诗书上。
有爹爹替他在官场上下打点,加之他自身才学确实出众,科考之路顺畅得超乎想象。
秀才、举人、进士……他一路青云直上,直至殿试,高中状元!
消息很快传回苏城,彻底轰动了。
“一甲头名,状元及第——徐文羽!”
他不仅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更是史官笔下都忍不住要添上一句“风姿特秀,见者忘俗”的英俊人物。
衣锦还乡时,他身着绯色官袍,身跨骏马,春风得意,光芒万丈。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敏敏,若无岳父大人青眼相加,若无你日夜相伴、红袖添香,断无我徐文羽今日。此恩此情,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