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说道："你是我的发妻，我绝不会抛弃你。"
"抛弃..."
这个词，轻飘飘两个字，便道尽了他心中对顾敏那居高临下的怜悯与轻视。
一个丈夫若存了这般心思，便再也不会将妻子视作平等珍贵的伴侣。
顾敏看着他，清清楚楚地说："我们和离吧。"
徐文羽先是一怔，随即太阳穴突突直跳，怒极反笑："和离？若我休了你，你当如何自处？世人将如何看你？岳父大人又该如何面对流言蜚语？敏敏，你究竟想要什么？别再任性了！你已嫁过一次，将来还有谁愿娶你？"
顾敏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此刻却还是痛得要流出血来。
她别过脸，眼中似有热流滚动，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会过得很好。"
8
如今，顾敏坐在奔往苏州的马车上，想起这三年的委屈，泪水又忍不住滑落。
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为何不早些挣脱这牢笼。
若是早一点，再早一点，是否就能多陪陪爹爹？
“爹爹……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敏儿……”
她低声喃喃。
一路车马不停，换马不换人，顾敏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路。
平日需要十余日的路程，她硬是在第八日的黄昏，赶到了苏州城顾家老宅的大门前。
可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冻结 ——
朱红大门挂着素白丧幡，白灯笼在风中摇曳，穿孝服的仆役垂首站立，见她回来，眼圈瞬间泛红。
顾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她踉跄着跌下马车，几乎是爬着冲进了府门。
灵堂。
冰冷漆黑的棺椁。
爹爹的牌位。
“爹爹——！”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顾府的寂静。
她终究是来迟了！
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那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走了。
再也不会笑着唤她“敏儿”，再也不会点着她的鼻尖，说她是他的珍宝。
“小姐……小姐节哀啊……”老管家和几位看着顾敏长大的老仆围上来，皆是老泪纵横。
老管家哽咽着道：“老爷……老爷临终前一直念着您的名字……他说……他对不起您……不该信了那术士的话，误了您一生……他让您……往后要为自己活……”
为自己活……
顾敏泣不成声。
爹爹到最后，都在悔恨，都在牵挂着她。
可她呢？她为了一段虚妄的姻缘，困守在京城那方小小的天地里，忍受着婆母的刁难、妾室的挑衅、丈夫的冷漠，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这是何等的不孝！何等的愚蠢！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伏在灵柩前，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几日后，徐文羽才风尘仆仆地赶到。
他，以女婿的身份，沉稳地主持起丧仪，接待吊唁的宾客，将一应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表现得无可指摘。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她感激他此刻的担当，让爹爹能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但这感激，与她对他这个人的感情，早已是两回事了。
丧仪过后，灵堂寂静，长明灯跳跃。
顾敏跪在蒲团上，望着爹爹的牌位，轻声说道：“我错了。”
他闻言，紧绷了数日的脸色终于缓和，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柔和，试图去扶起她：“知道错了就好。敏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今，随我回去，我们……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