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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京城，北风卷着雪沫子，砸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状元府邸内，炭火烧得正旺，顾敏却感到周身彻骨的寒意。
她握着那封刚从苏州城加急送来的家书，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信是府中老管家亲笔，字迹潦草，透着惊慌：“小姐速归！老爷病重，恐……恐时日无多矣！”
“爹爹……”顾敏喉头哽咽，眼前一阵发黑。
她必须立刻回去！立刻回到爹爹身边！
顾敏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换衣梳妆，扬声唤道：“备车！让马房把最快的那匹‘踏雪’牵来，我要即刻回苏州！”
丫鬟春桃吓得连忙跟上：“小姐，外面雪这么大，官道都被封了大半，要不…… 等明日雪小些再走？”
“等不了了！” 顾敏的脚步没停，“爹爹等不起！”
然而，她刚收拾好一切，准备策马出发。
闻讯赶来的婆母徐老夫人命人勒住缰绳。
徐老夫人穿着一身簇新的绛紫色团花袄子，头上抹额正中镶着一块不小的翡翠，衬得她那张刻薄的脸愈发阴沉。
她双手叉腰，像一尊门神般拦在顾敏面前，三角眼里尽是精明与算计，“这冰天雪地的，你要往哪儿去？”
“母亲，”顾敏强压着心焦，尽量维持着礼节，“苏州城送来急信，我爹爹病重，我必须立刻回去探望。”
““哦？你娘家仆役众多，轮也轮不上你...”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陷进掌心：“母亲！我身为人女，父亲病重，回去侍疾乃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徐老夫人嗤笑一声，声音尖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我徐家的人，生死都是我徐家的鬼！苏州城山高路远，你这一定，谁知道是去侍疾还是去做什么？再说了，文羽如今在礼部当差，正值关键时期，你这一走，府里中馈谁管？谁来应酬往来？万一耽误了他的前程，你担待得起吗？”
“家中诸事，我已交代给管事嬷嬷，春儿……春姨娘也可从旁协助。”
顾敏提到 “春姨娘” 三个字时，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 那是去年徐文羽醉酒后，半推半就收了的丫鬟春儿，如今已是府里的姨娘。
可眼下，她顾不上这些委屈，“我快去快回，绝不会耽误。”
“说得轻巧！”徐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顾敏脸上，“我看你就是不安于室！想着法子要往娘家跑！是不是觉得我们徐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我告诉你，顾敏，今日你若是踏出这个门，”
她指着院门外漫天风雪，一字一顿，如同诅咒，“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们徐家，没有你这样不守妇道、忤逆尊长的媳妇！”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灌入了顾敏的四肢百骸，冻得她血液都快要凝固。
她看着婆母那张因蛮横而扭曲的脸，又看看闻声赶来、却都垂首站在一旁不敢言语的仆从，一股巨大的绝望感突然涌上心头。
—— 这就是她嫁入徐家三年，小心翼翼维系的 “家”？
“那我去找文羽。”顾敏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忍让，“我亲自跟他说。”
“文羽一早就带春姨娘去寺庙祈福了！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徐老夫人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个家，现在是我说了算！你今日若敢走，就永远别回来！我们徐家，不缺你一个不下蛋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