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蛋”……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顾敏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曾经的爱与眷恋,在这一刻,彻底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徐老夫人,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母亲,今日,我非走不可。”
她不再看婆母铁青的脸色,对着拉着 “踏雪” 缰绳的马夫沉声道:“让开。”
马夫吓得手一松,顾敏翻身上马,不等徐老夫人再开口,便夹紧马腹,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传来徐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好!好你个顾敏!你滚!滚了就永远别想再进我徐家的门!我要让文羽休了你!让你顾家颜面扫地……”
骂声很快就被呼啸的风雪吞没,只剩下马蹄踏在积雪上的 “咯吱” 声,一路朝着南方奔去。
马车在官道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吱嘎的声响。
顾敏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不是为徐家的绝情而哭,而是为躺在病榻上的父亲,为她那被一支卦签、一段所谓的 “锦绣姻缘” 误了的半生。
那支改变她命运的卦签,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2
彼时,窗外是苏城四四方方的的艳阳天。
顾敏坐在绣楼里,听着楼下媒婆们天花乱坠的夸赞。
“徐文羽公子可是‘潘安再世’!”
“秋闱拿了苏州府第一,将来定是‘文曲星下凡’!”
“这门亲事一成,顾小姐有靠,顾家也能借势兴隆,真是天作之合!”
……这些词汇勾勒出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男子——徐文羽。
一切,都源于那个该死的卦象。
“神玄武,引水青龙,此乃大吉之上上签!二位若结为连理,必能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家业兴隆!”
爹爹重金请来的京城术士,捻着胡须,言之凿凿。
他那笃定的语气,仿佛已经窥见了天机,看到了徐文羽平步青云、顾家基业永固的未来。
爹爹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来。
他一生与娘亲情深,娘亲去后,只留下她这一点骨血。
爹爹将她视若性命,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既盼着掌上明珠终身有靠,更盼着这座“靠山”能光耀顾家门楣,将钱的基业扎得更深、更牢。
那术士也是个眉眼通透的,见爹爹欣喜,话也说得愈发恳切:“顾老您慧眼独具!您挑的这位乘龙快婿,将来的出息,怕是比十个儿子加起来还要强哩!”
这句话,不偏不倚,正好搔到了爹爹心底最痒处。
他无子,这便是他最大的心病和遗憾。
于是,苏城最丰厚的嫁妆在第二天就准备起来了。
全苏城数得上的媒婆都被请动了,轰轰烈烈直奔那寒门学子徐文羽的家中。
徐文羽那时靠教书束脩度日,自然不会将这泼天富贵推出去。
听闻顾家愿将独女许配,他只是愣了一瞬,便激动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万事俱备,只欠她点点头。
可她不愿。
并非针对那素未谋面的徐文羽,只是不愿自己的终身,被一纸轻飘飘的卦签决定。
她读过书,明些事理,内心深处对这套“天命”之说,存着本能的抗拒。
顾敏与父亲僵持了数日,媒婆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将徐文羽夸得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