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贡公没回答,只是继续交代:“栈里粮食不多,角落缸里有米,檐下挂着腊肉,饿了自己弄。记住,天黑之后,千万别点灯,尤其不能用白炽灯,烛火也不行。”
“为什么?”
“光惊魂,火惹秽。”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走廊另一端,那通往更深处、被更浓黑暗吞噬的楼梯口。
“那边,通后院。绝对,绝对,不许过去!一步都不行!”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严厉,甚至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
“为什么?后院到底有什么?”我被我爷和我爹的警告,还有眼前这老头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追问。
阿贡公的脸在阴影里扭曲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祖宗’醒了,要啃人骨头嘞……不想死,就别好奇!”
他说完,不再看我,佝偻着背,转身蹒跚着下楼去了,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霉味扑鼻的小房间里,听着窗外呜咽的风声和楼下死一般的寂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老祖宗”又是什么?
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
硬板床硌得浑身疼,发霉的被褥味道熏得人头晕。更重要的是,恐惧和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我的心。
楼下大堂,静得可怕。那种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一种沉重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屏息凝神的死寂。
偶尔,会有极其轻微的、像是木头摩擦的“吱嘎”声从楼下传来,若有若无。每次听到,我都会浑身一僵,竖起耳朵,但那声音又消失了,像是我的幻觉。
后半夜,气温更低。风从木板墙的缝隙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像是女人低泣的声音。
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瑟瑟发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我爷的遗言、我爹的警告和阿贡公那恐怖的话——“老祖宗醒了,要啃人骨头”。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被冻和困熬得撑不住时,一阵极其诡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了上来。
不是楼下的声音。
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像是从那个被严格禁止的后院方向!
咚……咚咚……
声音沉闷,间隔很有规律,像是……像是有人在极其用力地、缓慢地敲击着什么厚重的木板!
咚……咚咚……
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像是长长的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反复地刮。
我的睡意瞬间被吓没了,心脏猛地缩紧,全身血液都凉了。
后院……不是封死了吗?阿贡公不是说绝对不能靠近吗?
这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老祖宗”?
它……真的醒了?
在敲东西?在刮东西?
它想干什么?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我死死地用被子蒙住头,但那沉闷的敲击声和诡异的刮擦声,却像是有魔力一样,穿透了被子,直往我耳朵里钻,往我脑子里钻。
我不知道那声音响了多久才停止。
当我终于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时,窗外依旧一片漆黑,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我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微微发亮,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才稍微褪去一点,极度的疲惫终于将我拖入了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