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的。

睁开眼,天光已经从木板缝隙漏了进来,虽然依旧昏暗,但至少是白天了。

楼下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搬动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腿脚因为寒冷和恐惧有些发软。走到走廊,往下看去。

只见阿贡公那干瘦的身影正在大堂里忙碌。他正费力地将一口棺材往角落里挪动,空出中间通道的位置。他动作熟练却沉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做的是一件日常的、再普通不过的活儿。

而那些棺材,依旧静静地停放着,盖得严严实实。

我走下楼梯,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贡公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忙活。

“阿贡公,”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昨晚……您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阿贡公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栈里老木头,风一吹,啥响动没有?睡迷糊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可我明明听到那声音是从后院方向传来的,绝不是风吹老木头那么简单!

他还想说什么,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节奏古怪的敲门声!

不是用手敲,像是用某种硬木在撞击门板。

咚!咚咚!咚!

声音突兀而急促,带着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诡异韵律。

阿贡公脸色猛地一变,丢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走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贴着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诡异的敲门声又响了一遍。

咚!咚咚!咚!

阿贡公这才深吸一口气,费力地拉开那扇沉重的阴沉木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前面一个,是个瘦高个男人,穿着青黑色的土布衣服,腰间扎着草绳,头上缠着厚厚的黑头巾,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却毫无感情的眼睛。他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油光发亮的紫黑色葫芦,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尺来长的阴沉木棍子,刚才的敲门声,应该就是这棍子发出的。

他身后,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浆洗得发白的黑色寿衣,头上罩着一个巨大的、尖顶的竹篾斗笠,压得很低,完全看不见脸。它站得笔直,双臂下垂,纹丝不动,透着一股死寂僵硬的气息。

最诡异的是,它的额头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符文鲜红刺眼。

赶尸匠!还有喜神!

我头皮瞬间炸开,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大气不敢出。

阿贡公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他和那蒙面的赶尸匠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是那赶尸匠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阿贡公侧身让开。

那赶尸匠手腕一抖,从他那个大葫芦里撒出一些细碎的、像是纸钱灰烬的东西,然后嘴里发出一种极低极沉、含混不清的音节,像是某种咒语。

他身后那个直挺挺的“喜神”,竟然随着他这低沉的音节,猛地往前一跳!

不是走,是跳!膝盖不打弯,直挺挺地,一下子跳过了门槛,落进了大堂!

咚!

它的身体沉重僵硬,落地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