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知道?
太后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哀家活了六十年,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天生的哑巴,眼神不是你这样的。”
她指了指我的眼睛。
“你这双眼睛里,藏着恨。这么深的恨,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三年来,我没哭过。
被嫡母下药,被我爹抛弃,被孙姑姑欺辱,被所有人当成晦气的玩意儿,我都没哭。
因为我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这一刻,我忍不住了。
眼泪一颗颗砸在金砖上,无声无息。
太后没有催我。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哭。
等我哭够了,情绪平复下来,她才让李公公拿来了纸笔。
“写吧。把你受的委屈,都写下来,哀家给你做主。”
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握着那支笔,感觉有千斤重。
我该从哪儿写起?
写我那温柔似水的嫡母,是如何笑着喂我喝下那碗药的?
还是写我那清高正直的父亲,是如何为了嫡女的前程,毫不犹豫地把我扔进宫的?
写了,有用吗?
江家是江南织造,我爹是朝廷命官。太后会为了我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小绣女,去动一个三品大员吗?
我犹豫了。
太后又开口了。
“怎么,不敢写?”
“你怕哀家保不住你,还是怕你就算扳倒了他们,自己也落不着好?”
她一句话,就说中了我所有的顾虑。
我看着她,眼神里全是迷茫。
“孩子,抬起头来。”太后说,“你看着哀家。”
“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是先帝后宫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才人。无家世,无背景,人人都能踩一脚。”
“哀家也曾被人陷害,被人下毒,甚至差点一尸两命。”
“你知道哀家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
“靠的,就是一股不认命的劲儿。”
“别人想让我死,我偏要活着。别人想让我闭嘴,我偏要说。别人想把我踩进泥里,我偏要爬上这最高的位置,让他们跪在我脚下!”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上。
“你很有天分,江潋。你的手,是上天赏你的饭碗。你的脑子,也不笨。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靠山。”
她指了指自己。
“现在,哀家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我看着她。
看着她虽有皱纹但依旧明亮的眼睛。
我丢下笔,朝着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抬起头时,额上已经一片通红。
我用手指,蘸着嘴角磕破的血,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请您示下。”
太后笑了。
笑得非常开心。
“好孩子。这才像话。”
“从今天起,你就是哀家的义女。封号,就叫‘华章’。取自‘斐然成章’之意,哀家希望,你的未来,能像你的绣品一样,光彩夺目。”
“李福,传哀家懿旨。华章公主,品级等同亲王之女。赐公主府,仪仗,内侍宫女一百人。”
李公公躬身领命:“奴才遵旨。”
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