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潋,江南织造江家的庶女,一个哑巴。
他们以为,一碗哑药,一间宫墙,就能把我这根扎眼的刺给拔了。
嫡母柳氏想让她女儿江芙的风头盖过我,把我送进皇家绣坊自生自灭。
她不知道,绣坊才是我的天下。
手是我的人,针是我的舌,丝线是我淬了毒的言语。
他们让我闭嘴,我就让我的绣品说话。
一幅《百鸟朝凤图》,百鸟朝的不是凤凰,是我这只不配啼鸣的画眉。
太后看懂了。
于是,我成了她膝下的义女,封号“华章公主”。
省亲那日,金顶轿撵停在江家门口。
柳氏和江芙,那两个曾视我如尘泥的女人,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她们的额头要贴着地,向我说不出话的嘴,叩拜那至高无上的威严。
她们以为这只是磕头。
不,这是我复仇的开场。
而我那位好父亲,他藏在后面的秘密,才是我为他准备的,真正的好戏。
1
我叫江潋。
我爹是江南织造。
我是个哑巴。
三年前,我不是。
三年前,我一手指天工双面绣,名满江南。我嫡姐江芙的及笄礼上,我送她的那幅《芙蓉鲤鱼图》,被宾客们围着看了三个时辰。
江芙脸上的笑,一寸寸僵掉。
我嫡母柳氏,端着茶盏的手,在抖。
那天晚上,我喝了柳氏亲手端来的一碗“安神汤”。
再醒来,喉咙里就像烧了一把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夫来看,摇摇头,说是天生的哑症,不知为何现在才发作。
我爹,江文渊,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厌弃。
半个月后,一顶小轿,把我从后门抬进了宫。
柳氏对我爹说:“潋儿这孩子,命苦。不如送进宫里绣坊,凭她的手艺,也能有口饭吃,不至于在家里碍眼,影响了芙儿的名声。”
我爹点了头。
于是,我成了皇家绣坊里,最下等的一个绣女。一个编号七十三的哑巴。
绣坊是个吃人的地方。
掌事姑姑孙璎,是个四十来岁没嫁出去的老姑娘,脾气和她的脸一样,又臭又长。
她最烦我们这些底下人,尤其是我。
一个哑巴,在她看来,就是个晦气的东西。
“七十三,手那么巧,怎么就生了张说不出话的嘴?”
“七十三,今天的丝线分完了,你手脚慢,就用那些剩下的碎料吧。”
“七十三,你杵在这儿干嘛?哑巴就不会喘气了?碍眼!”
我从不回应。
她们骂,我就听着。她们抢我分的好线,我就用差的。她们半夜掀我的被子,我就裹紧衣服坐到天亮。
我的手,不能冻着。
这双手,是我唯一的活路。
绣坊里的活,分三六九等。
最低等的,是给小太监、小宫女们缝补衣裳,洗大批的布料。
我刚来,就是干这个。
冬天的河水,冷得能把骨头冻裂。一双手泡在里面,又红又肿,晚上连针都捏不住。
同屋的绣女叫阿彩,比我早来一年,人还算实诚。
她偷偷给我塞了半块干裂的羊油膏。
“快擦擦,手要是毁了,一辈子就完了。”
我接过,对她点了点头。
我说不出“谢谢”。
她叹了口气:“你这哑巴,真是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