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他的脊梁，正在一寸寸地弯下去。
李公公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提得更高，更尖。
“江大人！你这是要抗旨吗？”
“抗旨”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爹的头上。
他浑身一抖，终于，把那颗高傲的头颅，低了下去。
“臣……江文渊……叩见……华章公主……”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听着，心里觉得无比的痛快。
紧接着，是柳氏。
她抖得更厉害，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臣妇……叩见……公主殿下……”
“咚。”
然后是江芙。
她大概是吓傻了，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氏在旁边，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她才如梦初醒，哭嚎着磕下头去。
“臣女……叩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咚。”
三声响头。
响亮，干脆。
我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伏在地上的身体，看着他们高高耸立的屁股。
我觉得有点好笑。
这就是我曾经仰望，曾经惧怕的家人。
原来，他们也只是凡人。
原来，他们的膝盖，也这么软。
我没有让他们起来。
我就那么站着，让他们跪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越来越毒。
他们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柳氏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了。
江芙更是早就开始小声地抽泣。
我爹咬着牙，撑着。
但我能看到，他撑在地上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李公公看了我一眼，那是在问我，是不是可以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
还不够。
这点苦头，跟我受的罪比起来，算什么？
我又站了一炷香的功夫。
直到江芙第一个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我头晕……”
柳氏也快不行了，哀求地看着我爹。
我爹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我这才慢悠悠地抬了抬手。
李公公立刻会意，高声道：“公主殿下仁慈，赐平身。”
三个人，如蒙大赦，瘫软在地。
还是旁边的下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扶了起来。
我爹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的脸色，比纸还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恐惧，有羞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公主殿下……里面……请……”他嘶哑着声音说。
我点了点头，迈步向江府大门走去。
经过江芙身边的时候，我停了一下。
她吓得一哆嗦，往柳氏身后躲。
我伸出手。
我的宫女立刻递过来一方手帕。
是雪白的，上好的杭绸。
我把手帕，递到江芙面前。
她愣住了，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她的脸。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妆都花了，难看得很。
她这才明白过来，是让我擦脸。
她迟疑着，不敢接。
我直接把手帕塞到她手里。
然后，我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别。哭。”
我不能说话，但我会动嘴唇。
这两个字，我说得很慢，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