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
他问。
“弟子……不知师尊何意。”
我垂着头。
他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传音符,递到我面前。
“这是特制的传音符,持此符,无论相隔多远,都能与为师对话。”
“阿夜心性不稳,易入歧途。你既在他身边,便替为师多看顾着些,若有异动,随时告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翻译过来就是:我把窃听器给你了,当好你的间谍。
我双手接过那枚符箓,指尖在触碰到符纸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枚传音符的做工极为精妙,灵力流转顺畅,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但在符文最右下角的一个转折处,有一道比头发丝还细微的断痕。
刻画符箓,讲究一气呵成,灵力贯通。
这道断痕,就像在高速奔跑的人脚下挖了个坑。
轻则传音失败,灵力溃散。
重则,会让催动符箓的人,灵力逆冲,当场受创。
玄清是符箓大家,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所以,这不是失误。
这是他留下的,第三个钩子。
我心里一片清明,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惶恐又恭敬的样子。
“弟子,遵命。”
04
我捏着那枚要命的传音符,回了我那破旧的院子。
手心一直在出汗,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那股阴寒的共感,又开始在我胸口作祟。
沈夜的情绪,很不好。
推开院门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了原因。
他站在我那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下,像一尊等人来收的煞神。
他没穿宗门的青衫,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整个人像是要融进屋檐投下的阴影里。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将那枚攥在手心的传音符,往袖子里藏了藏。
就是这个动作。
这个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藏匿的动作,彻底引爆了他身上那股死寂的气息。
他动了。
前一秒还在三步开外,下一瞬,一只手已经扼住了我的手腕。那只手没什么温度,力道却大得吓人,像一把铁钳。
我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没有说话,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探入我的袖中。
然后,他摸到了那枚传音符。
他将符箓抽出来,举到我们两人之间。
符纸上,那独属于玄清的、清正平和的灵力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周身的气流,像是从深秋跌入了凛冬。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送汤,疗伤,都是为了这个。”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步,隔开的仿佛不是距离,而是两个无法相容的世界。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堆混在饭菜里的沙砾,又像是在看一个他曾经错信过的、可笑的幻觉。
之前在霜骨洞里升起的那点点摇晃,那一点点被体温燎过的错觉,都在这一刻,被这枚小小的符箓,砸得粉碎。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嘲弄和……疲惫。
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一件折磨他许久的事情,确认了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个不值得被善待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