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可我更记得，那时候，你在哪？”
他猛地凑近，冰冷的鼻息几乎要喷在我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爆炸性的恨意。
“你在苍翠山上，做你高高在上的玄真观首徒，受万人敬仰！林霄，你生来就有仙骨，有赤霞真人为你铺路，你懂什么叫绝望吗？”
他的话，字字如刀，刀刀扎在我最深的伤口上。
我无言以对，只能任由那股迟来的、无力的愧疚感将我淹没。
他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抚向我腰间的双剑。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带着魔气的丝丝寒意，轻轻划过「聚萤」古朴的剑鞘。
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狂热，像一头饿了许多天的孤狼，终于看到了最肥美的猎物。
“这等仙缘，你配吗？”他低语，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嫉妒。
“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痛苦。把它给我，林霄。”
他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聚萤’净化万物，‘铸雪’冰封魂魄，多好的宝贝啊。”
“你我兄弟一场，我给你个痛快。”
那一刻，我心中那个白衣胜雪，会在夏夜为我扑来满瓶萤火的少年，那个仰着脸对我笑，说以后要考状元当大官的明远，彻底碎裂了。
碎成了眼前这颗致命的、淬满了剧毒的朱砂痣。
我猛地后退一步，锵然拔剑出鞘！
“嗡——”
「聚萤」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纯净的白光如同一轮皓月，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森的大殿，将他完全笼罩。
然而，在圣洁的剑光之中，苏明远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期待的笑容。
他周身的魔气猛然暴涨，如墨汁入水般翻涌，与纯白的剑光激烈对撞，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我的剑，会指向我的兄弟吗？
不。
我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早已准备好了更恶毒的后手，就等着我，一步步踏入这个为我精心准备的陷阱。
02
剑光与魔气的对峙，让我头痛欲裂。
幽冥殿中万千魂魄的哭号，与记忆深处秋水村潺潺的溪流声、少年清朗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的、几乎要撕裂我神魂的噪音。
我闭上眼，在强烈的眩晕感中，仿佛又看到了十六岁那年。
村口那棵巨大的榕树下，苏明远仰着头对我笑，午后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将他纤长的睫毛染成了灿烂的金色。
“霄哥，你以后成了神仙，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啊！”
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眼睛里闪烁着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
“到时候我考上状元，当了大官，你当大神仙，咱们兄弟俩，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岂不美哉！”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那时的我，也以为我们会像他说的那样，拥有光明的未来。
回忆的潮水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阻挡。
我天生体弱，是村里有名的药罐子。他却聪慧过人，鬼点子一个接一个。
我抓不到的鱼，他能用草编的笼子和自制的鱼饵，每次都满载而归，然后把最大、最肥的那条烤得外焦里嫩，不由分说地塞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