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欺负,他明明比我还瘦弱,却会第一时间捡起地上的石头,张开双臂护在我身前,奶声奶气地冲着比他高一个头的孩子喊:“不许欺负我霄哥!”
后来,玄真观的道士下山选徒,在我身上测出了百年不遇的“天生仙骨”。
全村人都用羡慕又敬畏的眼神看着我,只有苏明远,比我自己还要高兴。
他抱着我,在原地又蹦又跳,眼睛里是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骄傲与祝福。
我上山修行的那天,他送我到很远的山脚下,把一包他亲手炒的、还带着余温的栗子塞进我怀里。
“霄哥,到了山上,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眼眶红红的,却努力对我笑着。
之后的五年,书信从未断过。
我在信里告诉他仙山的云海有多壮阔,功法的奥义有多奇妙。
他在信里告诉我他读了什么书,乡试又考了第几名,字里行间,全是对科举入仕、光耀门楣的无限憧憬。
他的信,是我在日复一日枯燥修行中,唯一的、最温暖的慰藉。
直到那一天。
回忆的画面急转直下,温暖的色调瞬间被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一封来自凡间的加急信,用的是最紧急的火漆封印,却不是苏明远的。
信纸被泪水浸透,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慌乱。
苏家,因叔父,也就是苏明远的父亲,写的一首咏史诗,被当朝太师罗织罪名,构陷入“文字狱”。
满门一百三十口,尽数抄斩,无一幸免。
苏明远因在外游学,侥幸逃过一劫,但从此下落不明,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
我读完信,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阵阵发黑。
我当即就要御剑下山,去找我的明远,去杀了那个狗屁太师。
师父赤霞真人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洞府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面色平静,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怜悯。
“林霄,仙道修行,需斩断俗缘。你尘缘未了,心魔已生,此乃你的天劫,亦是你的道劫。”
“下山,你救不了任何人,只会毁了你自己。”
“即日起,禁足于思过崖,静诵道经百年,不许外出。”
我跪在地上,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苦苦哀求。
我用头去撞他布下的结界,磕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
但那道看似薄如蝉翼的结界,却坚不可摧。
那一百年,在仙山上不过弹指一挥,在凡间,却是整整十年。
十年里,我日日夜夜对着空旷的山谷,心中的无力、悔恨与愧疚,像无数只嗜血的蚂蚁,啃噬着我的道心,我的神魂。
我恨自己无能,恨仙门清规的冷酷,更恨这天道不公!
“你当初在哪?”
苏明远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将我从痛苦的回忆中狠狠浇醒。
现实中,他已经逼近到我三尺之内,那几乎凝为实质的魔气,几乎要贴上我的脸。
他眼中跳动的红炎,似乎在无情地嘲笑我当年的懦弱与无力。
他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我最深的痛点上。
他失踪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谁,又是如何,将他心中那份滔天的恨意,如此精准地引导向了我?
03
回忆带来的刹那恍惚,给了苏明远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