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他模仿着多年前的语气，但此刻听来，却充满了尖酸的讥诮与怨毒。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段被我珍藏了许久、反复回味的回忆。
那是我刚入仙门一年，道法初成，第一次获准下山省亲。
我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一枚能改善凡人体质、甚至有机会引气入体的“青木仙果”，偷偷带给了苏明远。
就在秋水村的溪边，皎洁的月光下，我将那枚散发着莹莹绿光、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果子递给他。
那时的他，眼神清澈，充满了对未来的自信与笃定。
他看着仙果，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渴望，但最终还是笑着，坚决地推了回来。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霄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要走的路。修仙太缥缈了，我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考取功名，为苏家光宗耀祖。”
那时，我只当这是他作为读书人的骄傲与风骨，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感动。
可现在……
现实中，幽冥老祖那如同毒蛇嘶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我美好的回忆彻底撕得粉碎。
“桀桀桀……你真以为他是不屑仙缘吗？天真的小子！”
老祖怪笑着，声音里满是看穿一切的得意。
“他只是知道自己没有仙骨，知道自己就算吃了那果子，也永远不可能像你一样，被赤霞真人收为首徒，成为万众瞩目的天才！”
“他不是不想要，他是得不到！”
“所以他才选择了一条自认为能与你比肩的凡人之路！他想向你证明，向所有人证明，就算不修仙，他苏明远一样能成为人上人！”
老祖的话，像一把生了锈的、带着倒刺的刀，在我的心脏里反复搅动、切割。
我一直以为，那是他作为读书人的骄傲与坚持。
现在才明白，那份所谓的骄傲之下，竟然掩藏着如此深沉的不甘与嫉妒。
原来，我们之间，从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裂痕。
一道我从未察觉，却深不见底的裂痕。
“说够了没有！”
苏明远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似乎是被幽冥老祖揭开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伤疤，恼羞成怒。
他猛地一招手，那面令人作呕的万魂幡“呼”地一声，飞入他手中。
幡面迎风展开，无数冤魂化作狰狞的厉鬼，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向我席卷而来。
他不再是那个冷漠戏谑的魔君，他眼中的红炎疯狂燃烧，告诉我，他现在只想用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摧毁我。
也摧毁那段让他感到羞辱不堪的过往。
他究竟恨我到什么地步？
恨到要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温情，都亲手碾成齑粉？
06
万魂幡中的厉鬼尖啸着扑面而来，阴风刺骨，几乎要将人的魂魄都冻僵。
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另一柄剑——「铸雪」。
“锵！”
剑身如万年寒冰，甫一出鞘，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剑气所到之处，空气中凝结出细密的冰晶，那些面目狰狞、扑上来的厉鬼，瞬间被冻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随即“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冰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