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圆睁的眼睛似乎也回望着我,空洞,却又像藏着某种秘密。
夜晚再次降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天的理性思考在寂静和黑暗中渐渐瓦解,童年听来的那些关于“狐黄白柳灰”的零碎传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黄皮子讨封、迷惑人心、有恩必报、有仇必复……奶奶严肃的面容在记忆中变得清晰。
我救它,是出于一时的不忍。
它回报我,是遵循它的本能或者说……它的“道”。
但这仅仅是开始吗?
这份“诡谲的报恩”,最终会把我引向何方?
我不知道。
在沉入睡眠的前一刻,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件事,绝不会以一只死野鸡告终。
那抹潜藏在都市阴影下的、属于山野精怪的邪性灵光,已经悄无声息地,点亮了我平庸生活的某个危险开关。
而闸门后的洪流,尚未来临。
野鸡事件过去了一周,生活似乎重归平静。
我将那只肥硕的野鸡深埋在了小区后山的树林里,没有食用。
并非完全出于恐惧,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膈应。
那件事像一枚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底却沉淀下了某些东西。
我试图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将那个雨夜的经历和门口的死禽归类为一次过于逼真的幻觉或巧合。
我是一个信奉科学的医生,怎么能被这种乡野怪谈搅乱心神?
直到周一的早晨。
我刚换上白大褂,准备开始一天的查房,就听见护士站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表情混杂着惊恐和一种隐秘的兴奋。
“听说了吗?急诊那边昨晚收的那个,没救过来!”
“哪个?”
“就那个……心外的周副主任啊!”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周副主任,周扒皮,我们私下里给他起的外号。
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医术平庸却极其擅长揽功诿过、打压下属的中年男人。
我就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之一,上周五还因为一份病历书写不够“完美”(在他看来),被他当着全科室人的面训斥了半小时,极尽挖苦之能事。
“怎么回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一个小护士转过头,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说是急性心肌梗死,但特别蹊跷。昨晚他一个人加班,监控显示他本来好好的,突然就从椅子上弹起来,捂着胸口,表情扭曲得吓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然后就直接栽倒了。抢救的时候,参与的张医生说,他瞳孔散大,嘴里一直无声地念叨着什么,看口型……好像是‘别过来’?”
“哎呀,别说了,怪吓人的!”另一个护士搓了搓胳膊。
“听说他老婆来闹了,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值个班就没了,怀疑是医疗事故……”
议论声还在继续,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那句话在反复回荡:“急性心梗……表情扭曲……像看到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那夜的雨水更刺骨。
我想起来了。
清清楚楚。
就在上周五,被他羞辱完,我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值班室,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恶向胆边生,在心里用最恶毒的声音诅咒:“周扒皮,你怎么不干脆猝死算了!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