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瞬间的怒气,是无数被压迫者都会有的、转瞬即逝的阴暗念头。
我甚至很快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刻薄。
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可现在,他死了。
就在我诅咒后的第二个晚上,以一种符合我“愿望”的、极其突然和……诡异的方式。
巧合。
一定是巧合。
我拼命告诉自己。
中年男性,工作压力大,突发心梗并不罕见。
至于监控里看到的恐怖表情,可能是剧烈胸痛导致的正常反应,小护士们以讹传讹罢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投入到工作中。
查房,问诊,开医嘱。我努力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周副主任那间已经空出来的办公室。
那股寒意如影随形。
中午在食堂,我食不知味。
对面坐的是同科室关系还不错的赵医生。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周这事……唉,虽说人是不怎么地道,但这么个走法,也真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赵医生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你说怪不怪,保卫科的人早上调监控,说老周发病前几分钟,他办公室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好像有个黄乎乎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太快,看不清,还以为是谁家的猫。可咱们这是十几楼啊!”
哐当一声,我的勺子掉进了餐盘,汤汁溅了出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赵医生诧异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我慌忙低头,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黄乎乎的影子……十几楼的空调外机……
黄皮子!
那个作揖的身影,那双专注的眼睛,还有门口那只死野鸡……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名为“恐惧”的线猛地串了起来!
它不是走了,它一直还在。它不是在用野鸡报恩,它是在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窥探着我的内心,然后……替我实现那些连我自己都未必当真的“愿望”!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几乎是逃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衬衫。
这不是报恩,这他妈是一场交易!
一场我毫不知情、却已经签下了灵魂契约的黑暗交易!
我用一时的善举,换来了一個无所不能、却毫无人性的“愿望实现器”,而代价……代价是什么?是周副主任的命?还是我逐渐泯灭的人性?
恐惧之后,是一种更深的、令人作呕的寒意。
因为我发现,在得知周扒皮死讯的最初那一瞬间,除了恐惧,我内心深处,竟然真的闪过了一丝……解脱和快意。
虽然转瞬就被更大的恐慌淹没,但那一丝情绪是真实存在的。
黄皮子捕捉到的,或许正是我潜意识里最真实、最阴暗的念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我不敢有任何负面的情绪,不敢抱怨,甚至不敢在心里对任何人产生丝毫恶感。
我强迫自己变得“善良”,对每个人都挤出微笑,生怕某个不经意的念头,又会引来那无形无影、却又血腥无比的“谢礼”。
我开始留意周围的一切。夜晚值班时,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是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