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褚砚猛地开口,声音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钱,我们不凑了!”
“啊?”周芳惊得忘了哭,愣愣地看着儿子。
褚建国也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错愕:“砚子?你说啥胡话?那悠悠……”
“没有悠悠了!”褚砚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他走到父母面前,目光扫过他们震惊的脸。“没有婚了。”他一字一顿地说,“这婚,我们不结了。”
“可是……那是四十八万……”周芳喃喃道,仿佛还没从巨大的绝望中缓过神来。
“别说四十八万,就是十八万,我们给得出去,也买不回该有的尊重!”褚砚的声音提高了,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她妈开口闭口‘没本事就别耽误人’!我们一家人勒紧裤腰带,掏空家底给人家送过去,然后呢?然后等着以后被踩在脚底下过日子吗?”
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鹿悠呢?她但凡有一点点自己的主见,有一点点替我们想过,今天就不会躲在她妈后面,只会跟我说‘再想想办法’!她心里,我和我们家,到底算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货品?还是她向她妈表忠心的工具?”
褚砚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穿了客厅里沉重的空气。褚建国和周芳都沉默了。儿子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把血淋淋的现实剖开在他们眼前。那些被彩礼压碎的委屈、愤怒、不甘,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褚建国手里的烟终于被他捻断了,烟丝散落。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重新凝聚了起来。他重重地、又像卸下千斤重担般叹了口气,肩膀塌了下去。
“唉……” 又是一声叹息,却比刚才轻了许多。“你说的…在理。”
周芳捂着脸,压抑的哭声又响起来,但这次,那哭声里少了些绝望的悲戚,多了些复杂的、难以言说的委屈和心寒。
手机在褚砚的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嗡——
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蜂。一声接一声,固执而急促,顽强地穿透客厅里沉重的空气。
褚砚身体僵了一下。他慢慢地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一遍,断了。下一秒,铃声又倔强地响起来,还是同一个号码。
褚砚盯着那串数字,眼神冰冷。指尖悬在红色的“拒接”键上方,微微颤抖。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任由那铃声嘶鸣,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震动从掌心传来,仿佛带着电话那头人的焦急和恐惧。
终于,在铃声固执地响了第六遍后,褚砚拇指移动,不是拒接,不是接通。他打开了通话记录,长按那个陌生的号码。屏幕上跳出选项。
“加入黑名单”。
指尖冰冷而稳定地落下。
“嘟……”一声微弱的提示音。世界清静了。
他把手机随手丢在旁边的旧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屏幕暗了下去。
窗外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勾勒出褚砚沉默而挺直的背影。那背影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斩断了,又有一种更沉重、更坚硬的东西,正从废墟里缓缓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