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妈就开始了她的“拯救失足青年”计划。
她每天早上,都会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端到我的床头。然后,坐在我床边,开始她的日常念叨。
“小逸啊,你看隔壁王阿姨的儿子,跟你一样大,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小逸啊,我今天去菜市场,碰到你张叔了。他说他们单位最近在招人,虽然是合同工,但福利待遇也很好。要不,你去试试?”
“小逸啊,你李军哥今天又打电话了,问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你看人家,多关心你。”
我从一开始的争辩,到后来的沉默,最后,发展到用被子蒙住头,假装睡着。
但这没用。
她的声音,有极强的穿透力,能穿透被子,穿透我的耳膜,直达我的大脑。
我感觉自己,不是回家休养,而是来坐牢的。
我妈是狱警,我爸是帮凶。而那些亲戚朋友,就是不定时来探监,顺便对我进行思想教育的。
我所谓的“躺平”计划,在回家的第一周,就宣告了彻底破产。
我开始失眠。
比在上海的时候,还严重。
在上海,我失眠是因为工作压力。
而在这里,我失眠,是因为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亲情的绑架。
4
在我妈发现“说教”对我无效后,她迅速改变了策略。
她觉得,我之所以这么“颓废”,根本原因在于,我没有女朋友。
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家庭的束缚,就会变得有责任感。
于是,我悲惨的相亲之路,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主导这一切的,是我那神通广大的三姨。
我三姨,是我们县城最资深的“媒婆”,以撮合成了无数对新人而闻名。她的口头禅是:“没有我介绍不成的对象,只有不努力的男女。”
这天下午,我正在房间里打游戏,三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小逸!别打了!快,换身衣服,跟三姨去见个人!”
她手里,还拿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都化着精致的妆,美颜滤镜开到最大,看起来都差不多。
“这是城南小学新来的老师,叫小美。独生女,父母都是老师。”
“这个,在医院当护士,叫小丽。人很温柔,会照顾人。”
“还有这个,她爸是咱们县财政局的领导……”
我一个头,两个大。
“三姨,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三姨眼睛一瞪,“你都三十了,还想打一辈子光棍啊?我跟你说,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就不值钱了,男人过了三十,也一样!再挑,就只能找二婚的了!”
我妈在一旁,拼命地给我使眼色。
我拗不过她们,只能被硬拽着,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衣服,跟着三姨出了门。
相亲的地点,在县城最“高档”的一家咖啡馆。
其实就是个奶茶店,装修得花里胡哨,放着震耳欲聋的網絡神曲。
我见到了那个小学老师,小美。
真人比照片,胖了至少两圈。脸上扑着厚厚的粉,一笑,粉就往下掉。
我们相对而坐,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还是小美,先开了口。
“听我阿姨说,你在上海工作?”
“嗯,以前是。”
“哦。”她搅着杯子里的奶茶,眼睛却瞟向了窗外,“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