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的久久之后,当我饮尽杯中茶水之时,周遭方陆续响起人们的交谈声。
“刚刚皇后娘娘弹的,可是于前朝……失传的那首《安魂曲》吗?”
“大、大抵是的吧?”
“不是,你们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相传皇后娘娘她……根本就是不通音律的啊!”
番邦使臣黑了脸。
季晏怀面上的神色莫名。
只有贵妃依旧旁若无人地吃着葡萄。
我懒得再看众人做戏,起身同季晏怀请辞。
“还望皇上恕罪,末将身上的伤这会儿实在疼得厉害,便先回翊坤宫歇着了。”
听我提及伤口,左近传来吸气声。
“呀,娘娘您流血了!”
殿前失仪的,是一位负责给大家添茶的小宫女。
她抬起没提铜壶的左手,后知后觉地掩了唇。
可还是被借题发挥的季晏怀抓住了机会。
他吩咐左右将人拉下去打板子。
我不由分说地抢过那把铜壶掼在地上。
“殿前失仪的另有其人,这下皇上可以换个人来罚了。”
被我怼得不上不下的季晏怀憋红了一张脸。
这是我第一次逆他的意,关键还是当着番邦使臣的面。
他怒极,却不好当众罚了刚大捷归来不久的功臣。
他高高举起的右臂终是放回了桌子。
我瞥了攥得青筋毕露的那只手一眼,于心底微嗔:
想当初也是这只手,曾同我认真地画过眉、簪过花,如今却只剩下这般剑拔弩张的姿势。
由是,那指甲倒不像是掐在了他的肉里。
而是掐在了我的心里。
4
入夜,沈清音避了一众耳目潜入我住的翊坤宫。
我问她曲子好听吗。
她则是问我多日不曾拨动琴弦,指头可被那琴弦给硌得疼了。
“贵妃娘娘这会儿过来,就不怕皇上睡醒了会四处寻你吗?”
沈清音一撇嘴,打发我给她倒壶新鲜的茶水来喝。
“我一连点了两炉子的安息香,他能醒过来才是怪了。”
话完,且接过茶壶咚咚灌了一气儿,她这才接着同我说话。
“对了,我觉得他要动手也就在这几日了。”
有季晏怀的专宠在,她能打听到这等消息并不奇怪。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劝过季晏怀恩宠不好太过之类的话,却每每被他用一句“有人挡在你的前面,你才是真正的安全”给打发了。
剩下沈清音就更不在乎了。
她说她是冲着我才进的宫。
所以,季晏怀给的宠爱究竟是为了她本人,还是为了她背后可让其安心的式微母族,一点儿都不重要。
要不然,她也不会甘心服下那用来禁孕的逍遥丸了。
“这敌人眼看着要打上门,你倒是准备拿个什么章程出来?”
沈清音是个急性子。
许是见我久久不语,她恨不能动手来拽我。
我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想一次把宋氏一门给杀光屠尽,将我往死了按,除了栽赃陷害这招,我不作他想。”
和季晏怀十年故旧三年夫妻,我对他可说是知根知底。
而这四个字一旦利用得好了,情深之时可以是举案齐眉比翼双飞,情尽之时又可以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的意思是提前通知干爹,教他到时候换了那所谓的罪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