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在一次家庭聚会后爆发。亲戚们围着堂姐刚满月的孩子,其乐融融。婆婆抱着不肯撒手,眼神却一下下地剜向林薇。回家的车上,死寂一片。
一进门,婆婆把包重重一摔:“我这张老脸今天都丢尽了!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也比你会叫唤!”
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决堤。林薇浑身发抖,声音尖利得自己都陌生:“母鸡不下蛋您怎么不看看是不是种蛋有问题!”
一记耳光猛地扇在她脸上,力道大得她耳畔嗡鸣。是婆婆。老人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头戳到她鼻尖:“你敢顶嘴!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敢怪别人!沈明!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沈明站在一边,脸色难看至极,却一把将他妈往房间里推:“妈您少说两句!进去!”
安抚完母亲,他走出来,看着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的林薇,语气疲惫又冰冷:“林薇,你跟我妈计较什么?她也是着急。你……你就不能争点气?”
那一刻,林薇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她不再喝那些汤药,婆婆摔碗砸碟,指着她骂“要让我们沈家绝后”。沈明夹在中间,越来越沉默,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那天下午她提前回家,拿落下的文件。玄关处放着沈明的鞋。她放轻脚步,想他是不是不舒服在休息。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极度不耐烦的戾气:“……催催催!就知道催!是我不想吗?……检查检查,查个屁!问题肯定在她身上!……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妈的,要是真不能生,大不了就换人……”
“换人”。
两个字,轻飘飘的,像两颗滚烫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林薇的耳膜,打碎了她的心脏。
她僵在原地,血液好像一瞬间冻成了冰碴子,又在下一秒轰地燃烧起来,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剧痛。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没有瘫软下去。
里面的人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嗯,我知道,总不能真绝后吧……好了,先这样,烦死了。”
电话挂断。
林薇一步一步,退回到玄关,穿上鞋,轻轻拉开门,走出去。外面阳光炽烈,她却觉得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晚上沈明回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神情,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摆出的轻松,仿佛下午那个在电话里冷酷无情的人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饭桌上,他夹了一筷子菜给她,语气寻常:“今天怎么样?”
林薇抬起头,看着他。很仔细地看着。看这个她爱了多年,共同构筑了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的男人。他的眉毛眼睛,他微笑时嘴角的弧度,他此刻眼底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虚浮的关切。
她忽然就笑了出来。声音很轻,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明一愣:“笑什么?”
“笑我傻。”她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然后她推开碗筷,站起身。
她走向卫生间,那个她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酷刑般等待的地方。打开镜柜,里面琳琅满目。各种牌子的验孕棒、排卵试纸,堆得满满当当。她抓起一把,走出来,扔在客厅的茶几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包装盒,像一堆嘲讽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