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把妹妹当掌上明珠养了二十年。
钢琴十五万,出国留学一百万,回国买房三百万。
我呢?
十六岁开始打工交学费,大学贷款读完,工作五年还清债务。
妹妹每次回家,行李箱装满名牌,我爸妈笑得合不拢嘴。
上个月,妹妹公司破产,欠债五十万。
我爸打来电话,开口就是:"你妹妹有难,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能不管。"
我看着手机,笑了。
挂断电话后,我做了一件让全家都崩溃的事。
电话响了。
屏幕上跳出两个字,我爸。
我按下接听键,没说话。
听筒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我爸一声沉重的叹气。
“程诺,你妹的公司……出事了。”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灰色的楼。楼下一棵树,叶子掉光了,剩下光秃秃的丫杈。
“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
“破产了,还欠了外面五十万。追债的人都上门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命令式的焦慮,“你马上准备五十万,给你妹打过去。”
我没动。
窗外那棵树的枝干,像一只伸向天空的手。
“我没钱。”我说。
“你怎么会没钱?你上班五年了!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你的钱呢?”他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质问。
“还贷款。”
“贷款?什么贷款?”
“大学的。”
电话那头又一次沉默。这次的沉默更重。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是你妹妹有难,你这个当姐姐的,不能不管!那可是五十万,会要了她的命!”
我笑了。
嘴角咧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一种荒谬感,从胸腔里升起来,堵在喉咙口。
我想到十五万的钢琴,一百万的留学金,三百万的婚房。那些钱,像流水一样,淌向程璐的人生。而我的人生,是一片干涸的河床。
十六岁,我在后厨洗碗,水池里的油污让我吐。
二十岁,我在学校图书馆打工,搬书搬到手臂脱臼。
二十五岁,我终于还清所有债务,口袋里剩下三百块钱。
“程诺?你听见没有!我在跟你说话!”我爸的声音几乎是在吼。
“听见了。”我说。
“听见了就赶紧去凑钱!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妹凑上!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
“她毁了,关我屁事?”
我说完这句话,世界安静了。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想象我爸的表情,震惊,愤怒,不可置信。在他眼里,我应该是那个永远听话,永远为家庭付出的工具。
工具,怎么敢有自己的意志。
“你……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的人生,她的债务,关我屁事。”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然后,我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世界彻底清净了。
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
钥匙插进去,转动。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袋。
我拿出来,倒出里面的东西。
一本红色的本子。
户主页上,清清楚楚印着我的名字。
程诺。
地址,是他们现在住的那个房子。那个我爸妈口中,将来要留给我妹程璐结婚的,一百六十平的大房子。
当年,我爸妈为了规避什么政策,用了我刚成年的身份证去买房。他们大概早就忘了这件事。
或者,他们从来没想过,我会记住。
我拿起那本红色的本子,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国徽。
一种冰冷的,带着快意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我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号码。
备注是“金牌中介”。
电话拨了出去。
“喂,你好。”对面是一个干练的女生。
“你好。”我说,“我要卖房。”
记忆像生了锈的铁门,一推,发出刺耳的声响。
八岁那年,我爸妈花了十五万,给五岁的程璐买了一架德国产的钢琴。
那架黑色的庞然大物被搬进客厅,占了半个空间。
程璐的手指在琴键上乱按,发出不成调的噪音。我爸妈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
我妈说:“我们家璐璐就是有艺术天分。”
我爸说:“以后是个钢琴家。”
我放学回家,写作业需要安静。我对我爸说:“爸,妹妹弹琴太吵了。”
我爸脸一沉:“你当姐姐的,让着点妹妹怎么了?回你那小屋写去。”
我的小屋,是北边那个没有窗户的储藏室,五平米。
十六岁,我考上重点高中,学费一年八千。
我爸妈正在客厅里,陪着程璐看留学宣传册。程璐指着英国的学校,眼睛亮晶晶。
我拿着缴费单,站到他们面前。
“爸,妈,该交学费了。”
我妈头也没抬:“家里哪有钱?你妹留学的钱还没凑够呢。”
我爸把宣传册放下,看着我:“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读个职高,早点出来打工,还能帮你妹妹分担点。”
那天下午,我去找了学校附近所有餐馆。
晚上,我站在一家川菜馆的后厨,闻着呛人的油烟,把手伸进冰冷的洗碗池。
二十二岁,我大学毕业。
程璐从英国回来,带了三个巨大的行李箱。
她拿出各种名牌包,化妆品,在我妈面前展示。
“妈,你看这个,最新款。”
“哎哟,我女儿真有出息。”我妈拿着一个包,左看右看。
我爸在旁边递水果:“璐璐在外面辛苦了,多吃点。”
我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进门。我的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四年的大学课本。
我叫了一声“爸,妈”。
他们像没听见。
程璐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仿佛我身上的风尘仆仆,会弄脏她昂贵的衣服。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吃着泡面。
隔壁客厅,传来他们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工作第一年,我每个月工资三千五。我留下五百块生活,剩下三千,全部还助学贷款。
那五百块,我要付房租,水电,交通,吃饭。
我学会了买超市打折的菜,学会了自己做饭,学会了走路去公司。
有一次,我饿得胃疼,坐在路边哭。
我给我妈打电话。
电话接通,我还没开口,就听见我妈在那边说:“璐璐啊,你那个车,妈给你看了个新的颜色,特别好看……”
我默默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倒映出我苍白的脸。
二十七岁,我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贷款。
那天,我查了银行卡余额,一千二百块。
我给自己买了一份十五块钱的盒饭,加了一个鸡腿。
我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这些年,我像一个潜行在黑暗中的影子。而程璐,是我家那颗永远光芒万丈的太阳。
她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身上剥夺的。
现在,太阳要陨落了。
他们想让我这颗被吸干了血的星星,去燃烧自己,照亮她。
凭什么?
我看着手里的红色本子,过去的二十年,像一部黑白默片,在眼前飞速闪过。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都凝固成一个冰冷的决定。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中介发来的消息。
“程小姐,您那套房子位置很好,是学区房,出手会很快。您期望的价格是多少?”
我回复:“价格可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十,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全款,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