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能画出她板着的脸。”
“画不出她放下苹果时,那个偷偷的,温柔的背影。”
“它画不出,那颗苹果的甜。”
我拿出速写本。
没有看照片。
只是在他的叙述里,飞快地写着。
“苹果。”
“严厉。”
“嘴角的笑。”
“偷偷的背影。”
“阳光。”
“温度。”
我记下的,不是一个人的长相。
而是一个灵魂的碎片。
他把那本比他命还重要的相册,留给了我。
我抱着它,走回我的画室。
那个我昨天,还准备一把火烧掉的地方。
我把它放在画架旁。
然后,我看着那张空白的画布。
那个曾经让我恐惧,让我绝望的,白色虚空。
现在。
它像一片等待开垦的土地。
我的手,不再抖了。
我拿起画笔。
这一次,我要画的,不是一张脸。
也不是一幅画。
是一个人的一生。
7.
画室。
我的战场。
我的圣殿。
我把那本旧相册,供在最干净的桌上。
像供着神龛。
然后,我开始打扫。
把所有干掉的颜料,扔掉。
把所有积灰的画笔,洗净。
把地板,拖得能照出人影。
像一个即将进行一场神圣手术的医生。
在清扫我的手术台。
我绷好一块新的画布。
纯白的。
像初雪。
像一个即将被讲述的新生。
我拿起炭笔。
开始起稿。
我对着照片。
对着那个叫李秀兰的女人。
画她的眉毛。
画她的眼睛。
画她的鼻子。
每一笔,都精准无比。
我把我十几年的技艺,全都倾注了进去。
三天。
我画了三天。
一张脸,渐渐成型。
很像。
和照片,一模一样。
我退后两步。
看着画布。
心里,却一点点地沉下去。
这是谁?
一个五官端正的,陌生的女人。
一个复刻在画布上的,照片里的标本。
她很美。
也很假。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
她的嘴角,没有故事。
她不是陈先生的妈妈。
她不是李秀兰。
我心里那股熄灭了很久的火。
“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是愤怒。
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我拿起刮刀。
冲到画布前。
一刀。
一刀。
把那张完美的,冰冷的脸。
刮得稀巴烂。
我喘着粗气。
看着被我毁掉的画布。
像看着一具被我亲手杀死的尸体。
不行。
这样不行。
我把那本该死的相册,“啪”地一声合上。
扔到角落。
我把所有照片,都收了起来。
我不要再看。
我不要再被这些精准的,“数据”绑架。
我拿出我的速写本。
看着上面,我记下的那些词。
“苹果。”
“背影。”
“阳光。”
“温度。”
我拿出手机,播放我跟陈先生见面的录音。
我闭上眼。
整个画室,只剩下他那个,有点沙哑的,充满追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