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惊霜是京圈里人尽皆知的女魔头。
员工见她腿软,对手见她胆寒,她订的规矩比铁硬,她做的决定没人敢驳。
挑男人的标准更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身高不得低于188、身材必须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头发至少要有15万根、五官要求棱角分明俊朗得不亚于明星……甚至连那里的长短粗细都要严格符合她的标准。
圈子里那些纨绔背地里没少骂。
“洛惊霜?眼珠子长在天灵盖上,活该她单身一辈子!”
直到周野回来。
那个在徒步藏区一年的周家少爷,只看了一眼朋友发来的抓拍照,洛惊霜就愣了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和她青春萌动时,在脑海里一笔一画描摹出的影子,分毫不差。
她第一次出于私心,去和周氏谈合作。
可会议中途,老旧电路突然起火,她强作镇定,指挥员工疏散,自己却被倒下的柜子挡住了去路。
热浪炙烤着皮肤,呼吸越来越困难。
就在她以为要交代在这里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猛地撞开。
一道身影破开火海,带着满身荒野的气息,将她拦腰抱起,冲了出去。
男人五官冷厉如刀锋,手臂仿佛铁铸,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脚踩在实地,她喉咙发痒,强撑着那点摇摇欲坠的体面,板着脸:“周少,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动了手脚,给周氏一个交代。”
周野没接话,只是勾起唇,目光直直落在她沾了灰渍的脸颊上。
他放下她,指腹带着粗粝的温热,轻轻擦过她的脸。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披在她肩上,里面那件黑色背心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野性,蓬勃,充满力量。
在所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里,他目光灼灼,低头锁住她的眼睛,嗓音低沉:
“我可以吻你吗?”
旁边的秘书脸都吓白了。
和女魔头说这话,不是找死吗?
洛惊霜自己也该觉得被冒犯的。
可那一刻,她像是被吸进了他那双侵人的眼眸深处,那里有荒野,有自由,有她循规蹈矩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放肆。
胸腔里那颗被她经营得像精密仪器的心脏,第一次,毫无章法地乱了节奏。
“可以……”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他炙热的唇就覆了上来,带着烟尘和属于他的蛮横气息,瞬间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原本的计划里,他们的关系该是慢火细炖。
约会、告白、确认关系,至少一年磨合,才该考虑婚姻。
可周野是随心而动的野兽,是荒原上嗅着风就能决定方向的孤狼。
他拉着她,跳过所有步骤,横冲直撞。
原本定好在西餐厅的约会,他直接把她掳上机车开到山顶看星星。
期待已久的告白,结果就是在她训斥下属时,他靠在门边懒洋洋说“喂,做我女人”。
至于求婚,是在一场她半推半就的欢好之后,他咬着她的耳朵,哑声说:“我们结婚。”
她总是被迫的,被他强势地推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她没办法。
谁让他每一寸肌理,每一道线条,都精准长在她的审美上,让她连拒绝都舍不得。
除了那该死的性格。
他好像根本活在社会规则之外,家族的期望,商场的规矩,人类的礼法,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这天,洛惊霜因为一个低级文案错误,把整个项目组骂得狗血淋头。
办公室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人刚走光,周野就溜达进来了,大咧咧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长腿一伸。
“又生气?一点小事罢了。”他漫不经心,伸手去玩她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的发尾。
洛惊霜按了按太阳穴,无力感漫上来,忽然涌起一丝好奇:“周野,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周氏的事务吗?”
“这些人类的弯弯绕绕,”他嗤笑一声,手指卷着她的发丝,“我的确不在意。”
他忽然俯身,堵住了她的唇,厮磨间带着点没好气的纵容:“无所谓,只要你还肯跟我睡就行。”
一股无名火窜起来,洛惊霜推开他:“周野!我本来不打算有婚前性行为!为你破例了!可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这件事?你从来都不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
周野舌头顶了顶腮帮,沉默地摁了摁太阳穴,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会让律师来处理。”
“这是律师的事吗?”她简直要气笑,“周野,你是成年男人!你要负责任!要解决问题!要对未来有规划!”
周野看着她,状似认真地点点头:“嗯,是要打算了。”
他凑近,气息喷在她耳廓,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你生理期是不是来了?今晚好像做不了。”
洛惊霜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那天,她提前下了班,没坐他那辆嚣张的机车,强硬地把他塞进了自己的劳斯莱斯。
车没开回别墅,而是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来这干什么?”周野看着那牌子,脚步有些迟疑。
洛惊霜没说话,只熟练地从他裤袋里抽出身份证,在他面前晃了晃,唇角弯起,眼底却没什么笑意:“领证,别忘了,婚礼只剩一个月,你想只上车不补票?”
周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就这么在意那张纸?”
“不然呢?”她摘下平时用来武装自己的金丝眼镜,冰冷的轮廓难得软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周野,我只是想和爱的人堂堂正正结个婚,不行吗?”
周野脸上的笑意淡去,他难得认真地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主动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走了进去。
表格递到面前,他握笔的姿势有些生涩,一笔一画,写得缓慢而认真。
洛惊霜看着,心里那点怨气忽然就散了,甚至生出一点暖意。
拍照时,摄影师一直在指挥:“先生,笑一笑,对,再靠近女士一点……”
可周野的身体是僵的,嘴角拉不开,连她主动靠过去,他都几不可查地,与她保持着一线距离。
洛惊霜心里的暖意,一点点凉下去。
就在摄影师放弃沟通,准备直接拍的瞬间,周野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娇嗔的女声:
“周野!呜呼——我回来啦!”
周野脸上的所有僵硬与不耐,瞬间冰雪消融。
一种洛惊霜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兴奋和野性的笑容,自然浮现在他脸上。
“好,我马上到。”他语速很快,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他猛地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
“我有事,晚上不用等我。”他语速极快,转身就往门外走。
洛惊霜难以置信:“周野!我们只差这一步……”
“放心!”他头也不回,声音随着他远去的脚步传来,“婚礼前一定能领上!”
“周野!”她提高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可我之后没空了!行程排满了!只有今天……”
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民政局旋转门外,干脆利落。
留下她一个人,穿着精心挑选的裙子,手里还捏着两张表格,站在大厅中央,承受着来往人群或好奇或怜悯的异样目光。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而且,很熟悉。
洛惊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声音太像那个人了。
可她,怎么会和周野认识?还那么熟稔亲昵的样子?
洛惊霜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她鬼使神差装在周野手机里的定位APP。
红点闪烁的位置,最终停在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公证处。
洛惊霜的心猛地一沉,疑窦丛生。
他最烦这些条条框框的法律手续,连领结婚证都能临阵脱逃,他去那里干什么?
车子在公证处门口停下,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大厅。
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立刻就锁定了周野的高大背影。
而他面前,正站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件紧身的露腰黑色皮衣,下身是短得几乎能看到臀线的热裤,一双长腿笔直裸露。
头发挑染着五颜六色的发绺,像只张扬跋扈的孔雀。
女孩正仰着头,笑嘻嘻地对周野说着什么,还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姿态亲昵自然。
那张脸。
洛惊霜浑身冰凉,僵在原地。
是洛雪妍。
洛惊霜就那么站着,隔着公证处冰冷宽敞的大厅,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那个连结婚证都觉得是张废纸、连牵着手拍照都嫌靠近得太近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意定监护协议办理的窗口前。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
那个连结婚证都觉得是张废纸、是多余束缚的周野,那个在民政局拍照都浑身僵硬恨不得离她八丈远的周野。
现在,竟然心甘情愿地和洛雪妍,来办理意定监护?
她看着他跑前跑后,复印材料,填写表格,一遍遍和工作人员确认细节。
那份她千求万求都得不到的、对关系的认真和负责,他现在毫不吝啬地,甚至是积极主动地,为另一个女人付出。
心口那块地方,像是被钝刀子一下下地割,不见血,却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他原来不是不懂这些繁琐的程序,不是真的厌恶所有的法律束缚。
他只是不愿意为她洛惊霜去做。
终于,材料都齐了,似乎只差最后签字。
洛惊霜看见洛雪妍忽然伸手,握住了周野拿着笔的那只手。
女孩脸上张扬的笑容淡去,换上一种脆弱又低落的神情。
“周野,你真的要签这个吗?”洛雪妍仰着头,眼圈微微发红,“这相当于把命都交到对方手里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上了哽咽:“我以为,你只把我当做一场露水情缘,旅途里的一场梦。”
周野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洛雪妍,那眼神,是洛惊霜从未见过的温柔,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疼惜。
“傻瓜。”他叹息一声,伸手,无比自然地将洛雪妍揽进了怀里。
洛雪妍的拳头轻轻捶在他的胸口,像是在发泄委屈,然后埋在他怀里,肩膀微微耸动。
周野任由她动作,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来:
“在库拉岗日的雪线上,我们把刻了彼此名字的石头,交给了山神。”
“我们的头发缠在一起,放进了喇嘛的铜钵里,看着他将其倒扣。”
“回程的路上,我们放了风马旗,让风把我们的名字,吹进神山的心脏……”
他每说一句,洛惊霜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雪妍,这些,”周野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在藏地,是比一纸婚书更沉重的誓言。”
“山神会记得,喇嘛会记得,风也会记得。”
“违誓的人,会被神山记住名字,三世都翻不过那座垭口。”
洛惊霜听不见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急速褪色远离。
她看着那相拥的两个人,看着周野脸上那种她求而不得的认真与虔诚。
不是他不羁,不是他野性难驯。
只是她洛惊霜,不配让他臣服。
她千求万求,连放下身段、近乎乞求才换来的勉强靠近,洛雪妍早就轻而易举地拥有,甚至拥有的,是比她想要的婚姻,沉重千百倍的东西。
为了洛雪妍,这头肆意的孤狼,甘愿低下头,戴上名为誓言的枷锁。
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怎么走出那间让她窒息的公证处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脚后跟早就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可这肉体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心口那万分之一。
直到天色彻底暗沉,华灯初上,她才像一抹游魂似的走到了家。
她抖着手,点开了洛雪妍的社交媒体账号。
那是她很久之前就偷偷关注的小号,在洛雪妍潇洒宣布放弃洛氏的所有责任,去追寻自由后,这个账号就成了记录她旅途的点滴。
果然,和周野一样,账号是私密的。
一股狠意涌上心头,洛惊霜几乎没有犹豫,联系了一个相熟的黑客,付了加急的费用。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当破解后的内容终于呈现在眼前时,洛惊霜只觉得呼吸都停了。
照片,视频,密密麻麻。
背景是辽阔的藏区蓝天,皑皑的雪山,无垠的旷野。
洛雪妍笑得灿烂,周野站在她身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放松与专注。
他们一起在篝火旁跳舞,他背着她淌过冰河,她在他的机车后座上张开双臂……
每一张,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洛惊霜的眼底。
她看到周野的一个兄弟在下面评论:
“卧槽,野哥这匹孤狼也是栽了啊!从来没见他对谁这样过!”
洛惊霜的手指机械地往下滑动。
直到,一个月前的一条动态。
洛雪妍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配图是窗外阴沉的天空。
文字里充满了被父母通知联姻的痛苦和无力,字里行间都在诉说着身为假千金依旧身不由己的悲哀,甚至暗示,是有人容不下她,逼她嫁人。
紧接着,她看到了周野的账号。
那个一片空白,从未发过任何东西的账号,破天荒地,出现了唯一一条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