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他反应过来,快步走向门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下意识的兴奋?“来了来了!”
门被打开。
更大的声浪涌了进来。
“哎哟!我的儿!看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又熬夜加班了?”王春华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我们就猜你们在家!正好路过,就上来看看!哎哟,晚照在做饭呢?真香啊!”
香?
苏晚照心底冷笑一声。
这顿饭的食材,每一斤肉,每一根菜,每一粒米,都是她下班后用自己的工资,精确计算着分量买回来的。按照那本神圣不可侵犯的《AA制圣经》,这顿饭,没有林修竹的份——因为今天轮到她做“个人餐”,林修竹的晚餐费用她已经折现转给他了,他应该用自己的餐费出去吃或者自己解决。
自然,更不可能有他父母的份。
门外,是公婆热情洋溢的笑语,是塑料袋窸窣的摩擦声,是林修竹略带尴尬的应酬。
门内,苏晚照缓缓放下了沾满肉沫的菜刀。
她拿起一旁的厨房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下,又一下,擦得极其仔细,仿佛手上沾的不是油污,而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听到婆婆王春华换鞋进屋的脚步声,听到她似乎朝厨房走来。
她听到林修竹试图阻拦的低语:“妈,晚照正忙着呢……”
但王春华显然没理会,声音已经到了厨房门口:“晚照啊,做什么好吃的呢?爸妈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苏晚照终于转过身。
她没有看满脸堆笑的婆婆,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了玄关处正手忙脚乱接过父亲手里礼品袋的林修竹脸上。
她的表情平静无波,声音也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像一块被冰镇过的钢板,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向整个喧闹的空间:
“修竹,你爸妈来了。”
她顿了顿,成功地看到林修竹脸上的笑容僵住,看到他母亲王春华疑惑地皱起眉。
然后,她继续用那种平板无波的语调,说出了下半句:
“按照规则,属于你的私人访客。接待和相关费用,由你个人承担。”
“我就不参与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安静了。
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所有的喧闹、热情、寒暄,都被这句话精准地、暴力地拦腰斩断。
林修竹手里提着的、他父母带来的那些水果礼品盒,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猛地一缩,袋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斥着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怪物。
而站在厨房门口的王春华,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彻底凝固、碎裂,然后像劣质的墙皮一样,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底色。她的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里,迅速积聚起震惊、迷惑,以及被严重冒犯后的滔天怒意。
空气中的尴尬和冰冷,几乎能凝出水滴来。
苏晚照就那样站着,平静地回视着他们,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里,那层积压了三年的厚厚冰层,正在发出“咔嚓咔嚓”的、令人愉悦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