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败下阵来。不是被说服，而是纯粹的、彻头彻尾的疲惫。她当着她的面，立刻、马上，用手机转账给他一块七毛五分钱——那包纸一半的价格。
林修竹收到转账提示，看了一眼手机，脸上露出了“问题圆满解决”的满意表情。他甚至还对她笑了笑，带着一种近乎褒奖的语气说：“这样就对了。晚照，规则不是为了束缚我们，而是为了让我们更自由，避免未来不必要的纠纷。”
他俯身，想给她一个拥抱，似乎想用温情抹去刚才那半小时的冰冷。
苏晚照下意识地、微不可察地侧身避开了。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但他很快恢复了自然，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转身走向书房时，他还体贴地提醒了一句：“哦对了，晚照，下周可能要交电费了，记得看一下账单，我们周末前AA掉。”
这就是她的婚姻。
一本由林修竹亲手制定、并强制她必须严格遵守的《AA制圣经》，涵盖了生活中一切可能产生费用的大小事项。从房贷水电物业费，到一日三餐的食材采购，甚至是一起出门看电影的票钱，都必须即刻清算，精确到分。
最初，她不是没有过疑虑。但林修竹用他强大的逻辑和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说服了她：“晚照，这是最公平、最现代的方式。经济独立是人格独立的基础。我们不互相依附，不产生亏欠感，关系才能更纯粹、更长久。你看国外的很多夫妻，都是这样。”
她一度被这套说辞蛊惑了，以为这是一种新型的、高级的婚姻模式，代表着独立和进步。
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这套“圣经”的解释权，永远只归林修竹一人所有。
它的“公平”是单向的，它的“规则”是弹性的——只针对她，以及与她相关的一切。
比如，他买给自己价格不菲的游戏装备、最新款的电子产品，属于“个人消费”，自然与AA无关。
比如，他偶尔心血来潮下厨做一顿饭，如果食材是他买的，那么她吃的那一份，需要按市场价折算给他钱。
比如，他父母上次来看病，住在家里，所有的开销他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家庭共同支出”，因为“那是我的父母，来看病是大事，属于家庭必要开支范畴”。当她提出异议时，他惊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冷酷无情的怪物：“晚照，那是我爸妈！生病了！这怎么能算得那么清？你还是不是一家人？”
而轮到她的父母呢？
半年前，她爸妈从老家千里迢迢来看他们。两位老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满心欢喜，想着终于能看看女儿的新家，尝尝女婿的手艺——虽然一次也没尝到过。
那天，林修竹的表现堪称“礼貌周到”。他微笑着将二老迎进门，倒上热水，然后，就在她妈妈系上围裙准备大展身手、做一顿家乡菜给大家吃的时候，林修竹开口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一种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调侃，对苏晚照说：“晚照，叔叔阿姨来了，你可得好好表现一下厨艺。今晚这顿饭，我就不跟你AA了啊，算你个人请客，怎么样？够意思吧？”
她妈妈正在杀鱼的手顿住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