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钥匙。」
林羡薇昨夜最后的低语,黏在耳膜上,撕不下来。
我抬头,镜面上忽然显出DV的红点——错觉,却足以让我踉跄后退,背脊撞上瓷砖,冰凉瞬间爬满皮肤。
三
上午的课我全程飘离。教授讲剪辑理论,我盯着PPT里「时间轴」三个字发呆,脑海里全是雨夜刀光。课间,手机震了一下,一条陌生讯息蹦出:
【19:00 地下排练厅】
——霁
紧接着,像约定好,屏幕接连亮起:
【19:00 食堂门口】——可
【19:00 校医院】——蓝
【19:00 图书馆A2】——薇
四行白底黑字,像四根钢钉钉进视网膜。我长吸一口气,把指尖咬得发白。昨夜刚死,今天又来——她们不记得?还是,记得更清楚?
四
下午没课,我回宿舍,赵屿正和女友连麦打游戏,笑声尖锐。我戴上耳机,却挡不住钟声在脑内回荡。打开笔记本,搜索「静川艺体中心火灾」,十年前的报道寥寥,只一行字:「事故造成四名儿童死亡,一名幸存者。」没有姓名,没有照片。
我关掉网页,心脏却跳得更快——幸存者是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铜钥匙在桌角闪冷光,像在嘲笑我的徒劳。
五
18:40,我提前抵达地下排练厅。灯管老化,一闪一闪,像廉价恐怖片的预告。空气里混着松香与汗酸,木地板踩上去微微下陷,发出隐忍的呻吟。
宋霁月已在镜子中央。黑衣,肩胛骨凌厉,汗水顺着脊梁滑进裤腰。她抬手,音乐轰鸣——钢琴与鼓点交错,像两股浪潮在封闭空间撞击。我站在门口,被声浪推得后退半步。
“进来。”她没回头,声音却穿透音乐,直抵耳膜。
我走近,木地板弹性十足,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跳上。镜子里,她的目光锁住我,“剪预告,三分钟,要高潮。”
“我没带电脑。”
“先跳。”她一个挥臂,汗水甩到我脸上,咸而烫。
六
她抓住我手腕,把我拽进镜子中央。音乐加快,鼓点像锤子砸在脊椎。我笨拙地模仿她的动作,脚腕很快发酸,却咬牙坚持。镜子里,两个影子一黑一白,一利一钝,像刀与刀鞘。
“疼就说。”她喘息,却不停。
我摇头,汗水滑进眼角,刺痛。忽然,她一个旋转,脚跟狠狠踩在木地板接缝——咔嚓!清脆一声,像骨头折断。我踉跄扶住栏杆,音乐却未停,鼓点继续砸,像为断骨鼓掌。
“骨裂声,好听吗?”她凑近,汗味混着茉莉发胶冲进鼻腔,我喉咙发紧,却说不出话。她笑了,牙齿白得近乎残忍,“别剪这段,留着高潮。”
七
舞毕,我瘫坐在地板,汗水在木板汇成一小片湖。宋霁月关掉音乐,世界瞬间安静,只剩我急促的喘息。她递来一瓶水,瓶身冰凉,却在我指尖颤抖。
“十年前,你也在这间排练室跳过舞?”我试探。
她仰头喝水,颈线利落,喉结轻滚,没回答。半晌,她俯身,唇贴我耳廓,声音轻得像汗珠蒸发:“锁门的人,要记得配乐。”
一句话,像钉子钉进鼓膜,我浑身血液瞬间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