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19:50，我拖着酸痛的身体赶去食堂。唐可可在台阶上等我，背带裤沾糖霜，手里高举两颗布丁，像献宝的小熊。
“跳累了？”她眼睛亮晶晶，像两颗刚从井里捞出的星星。
我点头，她递来布丁，“苦先入口，甜才明显。”我舀一口，焦苦滚过舌尖，第二口，甘甜汹涌，像被生活扇完后给的糖。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问。
她咬唇，雀斑挤在一起，“因为——你很快就会累到需要甜。”还是那句没头没尾，却让我勺子停在半空。
九
20:30，校医院。叶以蓝把止血带绑得我手臂发紫，“血管细，要用力。”针尖刺入，我皱眉，她却俯身，轻轻吹了口气，像给小孩止痛。“疼？”“怕秩序崩了。”我答。她抬眼，镜片反光遮掉情绪，“那就别乱动。”
抽完血，她递来一块酒精棉，按在我针眼上，指尖多停两秒——那两秒里，我听见自己脉搏在她指腹下狂跳。
十
夜里22:30，我回到宿舍，赵屿已睡。我冲了冷水澡，站在浴室镜子前，灯光惨白，颈侧忽然出现一道红痕——细而直，像被刀片轻轻划过。我触碰，刺痛，却不见血。镜面上，忽地浮现一行水雾字：
『还钥匙。』
我猛地转头，浴室空无一人，只有排气扇在转，发出老旧呻吟。
十一
凌晨1:00，旧实验楼钟声再响，七下。我赤脚下床，地板冰凉。手机屏幕自动跳出倒计时：DAY5-23:59:59。红字闪，像催命符。我抓起铜钥匙，攥得掌心发痛——这一次，我不想等刀来。
我推门而出，走廊灯将我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不肯回窝的野狗。雨后的夜风带着土腥，吹乱我头发，也吹得钟声在胸腔里回荡。
十二
实验楼走廊，绿灯惨淡。我喊：“霁！”回音被墙壁吞吃。鼓点音乐忽地响起，从尽头传来，一强一弱，像在模仿心跳。我循声走去，推开排练厅门——镜面反射绿灯，宋霁月站在中央，黑衣湿透，肩胛骨像两把即将折断的刀。
“你来还钥匙？”她侧头，汗水甩到地上，碎成八瓣。
我举起铜钥匙，齿痕在绿光里泛冷，“怎么还？”
她抬手，音乐骤停，世界安静得能听见汗水蒸发。忽然，她一个旋转，脚跟狠狠踏在木地板接缝——咔嚓！脆响炸裂，像骨头被折断。她却没有停下，继续跳，继续踏，每一次骨裂声都精准踩在鼓点空拍。
“剪进去！”她喘息，却笑，“别剪断，我要完整！”
我冲上去想拉她，她却反手扣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镜面里，我们两个影子一黑一白，一利一钝，像刀与刀鞘，终于咬合。
十三
闪电劈过窗棂，世界骤亮——我看见她身后，站着三个模糊影子，黑衣，无声。下一秒，刀光划过。左颈一凉，血线浮现，我捂住喉咙，温热液体从指缝喷涌，溅到镜面，像一幅抽象画。
宋霁月停住，汗珠滚过她睫毛，落在我的血里，融为一体。她俯身，唇贴我耳廓，声音轻得像骨裂回声：
“门开了，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