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黑暗降临，鼓点未停，继续砸，像为断骨鼓掌，也像为死亡配乐。我倒下，世界变成闷罐，只剩音乐与骨裂声交替，砰——咔嚓——砰——咔嚓。
倒计时归零，屏幕闪出白噪：DAY5-00:00:00。
十五
我猛地坐起，大汗淋漓，窗外——雨停了，天光微亮。我冲到镜子前，颈侧完好，却残留一道冰凉触觉，像被音乐刻进皮肤。铜钥匙安静躺在书桌，像从未被移动。
第二夜，我死过第二次。而宋霁月的汗味、茉莉发胶、骨裂声，仍在鼻腔与耳膜里徘徊，像永不谢幕的配乐。
【第三夜】焦糊布丁·泪与甜与第三次死亡
一
我在凌晨三点半被焦糖味呛醒。那味道像一条细蛇，从门缝爬进来，钻进鼻腔，一路蜿蜒到肺里，甜得发苦。窗外没下雨，月光却湿淋淋地淌在地板上，像一面被泡软的镜子。我翻身坐起，铜钥匙在枕畔发出一声轻响，像在催促我——该去还债了。
二
赵屿的鼾声从对床传来，均匀而愚钝。我赤脚踩地，木板冰凉，却不及我脚心渗出的汗。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四条短信像四枚鱼钩，同时甩进我的视网膜——
【可】 19:00 食堂门口
【霁】 19:00 排练厅（带布丁来）
【蓝】 19:00 校医院（空腹，测血糖）
【薇】 19:00 图书馆A2（拍你吃布丁）
我盯着屏幕，喉咙里泛起一阵铁锈。第三轮了，我学会先读备注。唐可可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括号：「焦糖已熬好，不来就糊啦。」括号后面是一颗笑脸，却像用血画成。
三
我提前十分钟抵达食堂。后门的巷子堆着废弃餐具，雨水积在塑料碗里，漂着几星油花。唐可可坐在台阶最高层，背带裤溅满糖霜，膝盖上搁着一只不锈钢小锅，锅柄被火烤得发黑。她拿木勺不停搅动，锅里冒出浓稠褐泡，「咕嘟」一声炸开，溅到她手背，立刻红了一小块。她却像感觉不到烫，抬头冲我笑，雀斑在夕阳里跳舞。
“你来啦。”她声音轻，像怕惊动锅里的焦糖，“我熬了三个小时，只为你。”
我踏上台阶，铁锅上方腾起的热浪扑到脸上，像有人拿吹风机对着我鼻腔灌糖浆。甜与苦交替，让我想起前两夜割喉的血——也是这种温度，也是这种腥气。
“怎么还？”我直接问。她眨眨眼，似乎被我的直白吓到，随即又笑，“先吃，吃完告诉你。”
四
她递来一个布丁杯，杯壁凝着水珠，像刚出冷藏。锅里的焦糖被木勺捞起，拉出绵长金丝，落在布丁表面，发出“滋”一声轻叹。我舀一口，苦得舌根发麻，第二口，甜才缓缓浮上，却带着焦糊的颗粒，像细碎玻璃碴，刮过喉咙。
“好吃吗？”她盯着我，眼睛亮得吓人。
我点头，强迫自己继续吞咽。第三口，苦甜之间忽然涌起一股铁锈味——我低头，看见杯沿沾着一线血红，来源是我的下唇，被焦颗粒割破。血珠渗进焦糖，瞬间融为一体。
唐可可的视线落在那滴血上，瞳孔微缩，像摄影师终于捕捉到完美特写。她伸出食指，轻轻抹走血珠，放进自己嘴里，舌尖卷过，发出极轻的“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