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根针,猛地扎进我耳朵里。
我爸?
岳父的厂子?
“听见没!林厂长爽快!”王总在嚷嚷,“来,满上!今天不醉不归!”
录音里是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男人更大声的劝酒和喧哗。
接着是一段混乱的噪音,好像是在挪动椅子。然后,脚步声变得急促,伴随着压抑的干呕声。
“哗——”
是冲水的声音。
背景安静了许多,只有她沉重的喘息,和水龙头没关紧的滴水声。
她好像趴在了洗手池边。
然后,我听见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是用手捧起水,用力拍在脸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水声停下。
她对着镜子,或者只是对着空气,用一种近乎呓语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林晚,撑住。”
“为了爸爸。”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很重,然后声音更轻了,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也为了……我和陈逐的家。”
……
录音到这里,后面又是一段行走和车里的杂音,直到结束。
“啪嗒。”
录音笔从我手里滑落,掉在书桌上。
我整个人僵在椅子里。
脑子里嗡嗡作响。
岳父的厂子出问题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这三个月,那些深夜的酒气,那些疲惫,那些不耐烦,那些她紧紧护着的包,那些黑丝……不是为了别的男人。
是为了那个厂。
是为了她爸。
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她一个人,在那种酒桌上,被那些男人灌酒,听着那些下流话,还得赔着笑脸。
而我呢?
我在干什么?
我在怀疑她。我跟踪她。我查她的包。我往她包里放录音笔。
我像个侦探一样,绞尽脑汁地想找出她“背叛”我的证据。
我想起她脖子上那道红痕。那根本不是什么项链划的,很可能是哪个王八蛋动手动脚!
我想起她躲开我拿包的手,那里面装着的,是她不得不去面对的肮脏应酬,是她不想让我知道的艰难!
我想起她忘了的那个旧发夹。我们穷的时候,十块钱的快乐。她现在每天面对的,是几千块一瓶的酒,是几万块一单的生意!
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情绪猛地冲上来,堵住我的喉咙,撞着我的眼睛。
我抬手捂住脸,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滚烫地流过我的手背。
我瘫在椅子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原来她所有的“背叛”,都是在一个人,死死扛着那个快要塌下来的天。
4.
我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眼睛又干又涩,脑子里全是录音笔里的声音,还有林晚那张强撑着的脸。
我不能就这么看着。
我打开家里的电脑,翻找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银行流水,林晚忘在家的U盘,她随手记在旧本子上的零碎信息。
我把它们一点一点拼起来。
岳父那个做五金件的厂,叫“振华”。上个月,给他们供了十几年原材料的刘老板,卷了货款跑路了,人都找不着。
厂里断了料,眼看就要交不出货。合同上的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
而那个在录音里灌林晚酒的王总,王德发,是现在市面上唯一能紧急提供那批特定规格零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