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进了贼?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如同阳光下的露水般迅速消散了。贼人入室行窃,岂会如此堂而皇之、从容不迫地点亮烛火?难道是为了照明寻找细软?可这光芒稳定而持续,没有丝毫仓促和移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个在这坊间流传甚广、细节令人齿冷的诡异规则,如同一条早已埋伏在记忆深处的冰冷毒蛇,倏地钻入他的脑海,带着阴森滑腻的触感——
“夜半归家,若见窗内有烛火而非己燃,切记:勿入内,勿窥探,速离。翌日天明,于坊尾‘陈氏烛铺’购蓝烛七支,尽换家中旧烛。燃蓝烛三日,门窗紧闭,夜间勿出房门。如此,屋内之‘影’得安,三日不扰。”
这规则荒诞不经,充满了乡野愚夫愚妇的妄言色彩,沈青书素来嗤之以鼻,认为是市井小民用来吓唬孩童、自我安慰的无稽之谈。他乃读书人,圣人门下,自幼诵读圣贤书,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此刻,那窗口温暖却诡异到极点的烛光,像一只充满嘲弄和恶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拷打着他十几年寒窗建立起的理性与认知壁垒。
理性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或许是记错了?出门时太过匆忙,忘了吹熄?不,绝无可能!或许是邻居家的灯光透过缝隙映照过来?但他眯起眼睛,几乎是屏息凝神地仔细观察,那光的确确是从他书房那扇支摘窗的窗棂格子里透出,光的形状、大小、位置,与他记忆中书房内部的结构分毫不差!
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漆黑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心头,瞬间淹没了理智的堤坝,让他遍体生寒,手脚冰凉。那光芒稳定而柔和,没有丝毫闪烁跳跃,完全不似贼人仓促所能点亮,倒像是……这屋子的主人,正在里面挑灯夜读,沉浸于书海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他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侧耳极力倾听。院内一片死寂,唯有夜风吹过墙角那几丛湘妃竹叶,发出持续不断、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那声音细细密密,像是无数看不见的细小爪子在不停地挠抓着什么,又像是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进去吗?鼓起勇气,推开门,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此装神弄鬼?不!规则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耳边轰鸣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源自古老禁忌的紧迫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莫名出现的烛光,这死寂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存在感”的院落,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足以让灵魂战栗的邪性。
沈青书死死盯着那扇如同怪物独眼般透出光亮的窗户,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唾沫。他开始一步步向后退去,动作僵硬而迟缓,如同一个生了锈的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踩在心脏跳动的节拍上,生怕稍微重一点的声响,就会惊动屋内的“东西”。突然,脚跟不小心踩碎了一截不知何时掉落、早已干枯脆硬的树枝,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爆裂声,在这死寂的夜里,如同平地惊雷,格外刺耳惊心。他浑身剧烈一颤,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能听到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即将冲破胸腔的束缚。